“忍一下。”男人声音清冷，快速把针头推进女孩手背上的血管里，紧接着贴上固定胶带，调整输液速度。
随后，男人抬手把剩下的两瓶药水也都挂在输液架上。
许织灵抿了抿干燥的唇，嗓音沙哑，“我见过你，那天你给我一份档案，你是谁？”
刚才他把灯关了，4号床靠窗，除了床头小夜灯的光，还有从窗外洒进来的冷白月光。
夜色浓郁，许织灵的视线有些模糊，再加上男人戴着口罩，许织灵几乎看不清他。
“我是陈医生。”清冷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许织灵。
他弯腰倒了杯水，润湿棉签，俯身擦了擦许织灵干燥的嘴唇。
“你到底是谁？”许织灵再次发问，她看着男人那双眼睛，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双黑色的瞳孔中。
男人扔掉棉签，站在病床边，高大的身体挡住冷白的月光，他垂眸看着许织灵，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瞳孔中好像染着无尽的悲哀。
“许织灵，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谁。”
他一字一句地说，语气缓慢又麻木。
许织灵瞳孔收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2014年12月31号，执北中学元旦文艺汇演上发生舞台坍塌事故，那次事故造成一死八伤，如果你真的有穿越时空的能力，请你务必尽力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
男人说完这些话，沉默地看了眼许织灵，伴着夜色离开病房。
许织灵迷茫地看着天花板，直到这个男人出现之前，她都把前段时间的经历当成一场梦。
穿越时空是假的、江暮也是假的、2014年也是假的，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梦醒后梦中的一切就烟消云散。
可是又有一些东西在时刻提醒着许织灵，过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两根相同的小蝴蝶发绳、来自2014年的中古裙子、受伤的身体和脑海中历历在目的记忆，还有那个男人刚才说的话，它们一刻不停地提醒许织灵，异时空是真的、江暮是真的，那些看似荒诞的经历也是真的。
许织灵痛苦着，她不想面对这一切，却又不得不面对。
逃避对她来说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这一晚许织灵想了很多事情，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才渐渐睡着。
?
许织灵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后才被允许出院，出院后又制动二十天后，才能拆了石膏。
虽然已经养了一个月，许织灵的左脚依旧不能用力，上学忽然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拆石膏后上学第一天，力气大的女同学想帮忙抱一下许织灵，许织灵很感激她们，但礼貌地拒绝了她们的帮助。
她可以走，就是有些慢。
不过每天比以前早起床一个小时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等许织灵好不容易挪到座位上，乔雨笑着打趣她，“许织灵，我感觉你变成了一只蜗牛。”
“哦，小心半夜我爬你床上。”许织灵很少开玩笑，把乔雨吓得不轻。
“不要，我怕没骨头的动物。”
......
元旦那天，许织灵还在当小蜗牛。
学校举行元旦晚会，五班报的才艺表演是全班大合唱，因为许织灵的伤还没好，综合考虑下，班主任跟许织灵商量后取消了她的表演。
但体贴的班主任也没把许织灵一个人丢在教室里，而是让她来后台玩。
后台里的氛围很紧张，许织灵刚到，就被一个音乐老师叫走让她帮忙打印歌词和乐谱。
“就坐在打印机旁边整理已经打印好的资料就行。”音乐老师说完，又急匆匆地去排练室指导即将上台的同学。
许织灵抿了抿唇，坐到打印机旁边的椅子上，开始整理凌乱的乐谱和歌词。
大概五分钟后，打印机没纸了，许织灵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张数，还有一半没印出来。
打印纸堆在角落里，许织灵慢慢走过去，打印纸上面堆着很多旧报纸和老旧杂志，只有把这些报纸挪开才能拿出打印纸。
许织灵脚不方便，挪得太慢，情急之下，她直接蹲下身，想通过蛮力把打印纸抽出来。
上面的报纸很重，许织灵好不容易抽出一摞打印纸，上面的报纸和杂志也塌了。
杂志和报纸还有下面的打印纸乱成一团，许织灵蹙了蹙眉，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她急着把打印纸放进打印机里，不小心又碰到了另一叠厚厚的资料。
哗啦哗啦的声音对于此刻的许织灵来说，跟唐三藏的紧箍咒没什么区别。
放好打印纸，确定打印机正常运行后，许织灵连忙去整理被她弄乱的资料。
这叠资料很旧，边缘已经发黄。
每张纸的最上面都写着“毕业申请表”几个加粗黑字，和现在的毕业申请表差不多，左边贴着一寸照片，右边是年龄、出生日期、籍贯、民族......
许织灵抿了抿唇，继续整理资料。
忽然，她指尖一顿，捡起一张毕业申请表，这张发黄的纸张的左上角贴着阮桐的一寸照片。
许织灵立刻翻看这些毕业申请表的填写日期，毫无例外，全都是2013级的毕业生。
出于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许织灵着急地寻找江暮的毕业申请。
可是她连续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江暮的申请。
许织灵蹙眉，把资料整理好放进柜子里。
许织灵本想再翻看旁边的资料，但是打印机那边已经堆了很多乐谱和歌词，她只好先去整理。
乐谱和歌词差不多打印完的时候，音乐老师急匆匆地走进来，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男生。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孩子把乐谱和歌词全部搬走。
“织灵，麻烦你了，演出马上开始了，你快去观众席。”音乐老师说完这句话，又急匆匆地离开。
许织灵准备把她弄乱的报纸和杂志整理好再去看，她走过去蹲下身，干净的指尖刚掀开一张缺页报纸，就看到下面躺着一张背面泛黄的无塑封照片。
大约是一张4寸照片。
许织灵把照片翻过来，正面也已经泛黄，由时间造成的曝光甚至让照片里的人变得模糊。
但许织灵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人是江暮。
清瘦的少年穿着黑色T恤，抱着吉他坐在台上，微垂眸光，指尖放在琴弦上，沉默时眉眼间有种近乎沉重的悲哀。
照片左下角用小字写着拍摄日期：2014年12月31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