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皇帝威严的步伐踏进，慈恩宫中氛围陡然凝固。
“儿臣拜见父皇！叩请圣躬安！”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段威只是摆了摆袖，示意二人起身，眼神却在高菲儿与芙蓉身上扫射。
随皇帝一起入内的，还有乌月大祭司蓝岑。
高菲儿瞬间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迫，心跳也不由地加快了些。
“刚是谁在这说百命丹只是区区丹药啊？”
芙蓉微微蹙眉，正欲开口，高菲儿却抢先一步：“奴婢失言，请陛下宽宥！”
“抬起头来！”
高菲儿无奈抬起头，却撞上了大祭司满是寒意的目光。
大祭司神色凝重，缓缓开口：“启禀皇上，臣昨夜在承乾殿见此女便隐约觉得不对，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哦？她有何不对？”
“此婢女不是乌月国人，更不应该出现在乌月皇室之内。她身上被黑气笼罩，有股难以名状的不祥之兆，那气息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的暗影。吾观其身，鉴其形，便知她本为恶灵偷生，乃祸乱之命。”
“岂有此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假冒乌月婢女在我昭儿身边？如今还出现在我乌月王宫？你有何目的？”
这么大帽子就这么轻巧地扣在高菲儿身上，令段昭惊惶不已。
“父皇容禀，此人确实是乌月国人，而且她在大夏对昭儿多有照拂。她只是和儿臣一样，很早便与母亲分离去了大夏，如今随儿臣归国，只是为了寻母。”
靖宜皇后也开口为高菲儿求情：“皇上，此女虽年轻不知分寸，言行有失，但臣妾观其气质端庄，又精通药理，应该不是什么祸乱之人。昭儿在大夏又受其照拂安然而归，不如稍加训斥便算了。”
大祭司摸了摸自已额间的新月，不紧不慢地说：“陛下，若她继续留在昭王子身边，必将影响王子气海。昭王子乃国之根本，气海若乱，国运必受牵连。依臣看来，唯有将其在昭王子迎祭法事上祭天，方能避免祸患，保我国家昌盛，百姓安宁。”
祭……祭天？
芙蓉满眼杀意，怒目瞪向大祭司。
高菲儿也暗叫不妙：大祭司蓝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早就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昨夜大祭司只是在皇帝段威面前夸了几句段昭，皇帝便在早朝之上、在文武百官面前对段昭尽显慈爱，可见大祭司在皇帝面前的分量。如今自已撞上门，亲自送入虎口，小命要休矣。
“父皇！”段昭面容急切，决然下跪恳求道：“大祭司所言，儿臣无从判定，但她自出现在儿臣身边，对儿臣护佑有加，还多次救儿臣于危难。并且此女虽以侍婢身份入国，但其身份高贵，其父为大夏鸿胪寺少卿高竟至，其夫君更是大夏镇国公之子，西护大将军展明。她此行随儿臣入乌月，就是来找寻与她失散多年的生母。此女忠勇孝义，身份特殊，万不可杀！还请父皇开恩！”
见段昭神情恳切，言之凿凿，皇帝段威一时也不好下定论。
“我乌月与大夏和平邦交来之不易，此时也不好生了事端。既然大祭司说此女不可在昭王子身边久留，那便直接将此女请出宫去，也就罢了吧。”
大祭司拱手道：“但凭圣上决断。”
高菲儿捡回一条小命，心下如释重负却又有些不甘。在这大祭司威严之上，皇权之下，自已已然毫无申辩的能力，只能听天由命：“小女高菲儿，谢陛下天恩。”
芙蓉还不死心：“皇帝陛下，皇后娘娘沉疴已久，服百命丹方可续命，为何陛下不以皇后凤体为要？”
高菲儿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偷偷扯了扯芙蓉的衣角。
芙蓉如此质问皇帝，和直接在他脸上施肥有什么区别？
皇帝愤然：“你又是何人？”
段昭一脸焦灼：“父皇息怒，此女，此女亦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她只是听闻母后身体有恙，孝意拳拳一时情急，便忘了礼数，还请父皇宽宏大量，饶恕了她。”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对你有恩？有恩不报，你全留在身边伺候你？”
“罢了罢了，也请出宫去，不准再踏入皇宫半步！”
“父皇！”
皇后轻轻唤道：“昭儿，今日因母后之事，惹得父皇不悦，你还不快快认错谢恩，再将此二女送出宫去？”
母后发话，段昭也无可奈何。
“儿臣叩谢父皇！请父皇宽宥儿臣失言，儿臣定当改正，以后谨言慎行绝不再犯。”
芙蓉满脸不甘，高菲儿心有余悸，两人跟着段昭退出慈恩宫。
功败垂成！百命丹无缘一见。
但是高菲儿知道，蓝岑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她。而她，也定要再会一会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
*
将两人送出宫去是皇帝的旨意，段昭不能不从。
给菲儿、芙蓉打包了些细软赏赐，亲自送至宫门口。
高菲儿给他鞠了礼：“殿下，多谢你多日照顾，仗义相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殿下就此别过了。”
芙蓉又换上了她那身碧色劲装，绾了发髻，别上了荷叶发簪，抱着剑拱手道：“谢过殿下。”
段昭倒是头一回见她这装扮，倒是觉着英姿不凡、别有一番韵味。只是道别之际，此女还如此冷淡，言辞简略至此，令他有些不是滋味。
“两位保重！”
“殿下保重！”
宫门打开，两人转身而去。
一道夕阳穿过宫门洒落在段昭身上，余晖之下，他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他的衣角。宫墙门口，只剩下一片寂静。
他短短的二十二年人生，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离别。本以为回到乌月，此生便不会再面对离人之苦，无奈再尝，还是他亲自送出去的。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更与何人说？”
再见，芙蓉。
你我，可会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