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暮西沉之时,萧觐堂果然如期过来了,见沈玉丛不搭理他,便没话找话地问她晚间都吃了些什么。
一听说是寺里的素斋后,萧觐堂挑起了眉头,“这怎么能行?你怀着孩子,只吃素的,身子吃不消。明日叫王府的厨子过来,咱们在这另起炉灶。”
沈玉丛不愿意,“此乃佛门净土,怎么能见荤腥?”
“那也没法子,只好让菩萨们多担待了。”
沈玉丛:“……”
他这是一日一个新花样的逼她回家。
就在她思索着如何回他的时候,盛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哎,当心些,抬稳喽,可别磕着碰着掉漆了。”
须臾功夫后,盛屹掀帘子进了来,满脸堆笑地道:“王爷,王妃,新床送来了,您二位看是这会儿便换掉么?”
沈玉丛听罢一脸无语地看向若无其事喝着茶的萧觐堂。这个人,可还当真是言出必行呢。
“换。”萧觐堂言简意赅。
沈玉丛急忙拦住,“不必换,明日便回去了。”
萧觐堂一听这话,稍稍坐直身子,眉眼带出笑来,“听王妃的。”
盛屹:“……”
遛他玩呢这不是?
“那这床,退回去?”这是他今日现去买的。
萧觐堂手一挥,“抬去送给了无,就说是本王给他的节礼,劳他这几日招待。”
盛屹:“……”
沈玉丛实是听不下去了,“王爷简直在胡闹。”
萧觐堂瞧着她嗔怪的模样,朗声而笑。
盛屹少见萧觐堂如此开怀,心想若是能得王爷如此,那他被遛遛倒也值得。于是默默退出去,指挥抬床的人将这架床给了无方丈送去。
年届古稀的了无,看着院子正中这华丽丽的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嘴角直抽抽。
*
次日,萧觐堂赶去议政殿前,整理革带时嘱咐沈玉丛,“我忙完便过来接你回府,你耐心等着。”
其实这几日节下,陛下已经封印,不理政事了,但萧觐堂勤勉,生怕有些事积到年后生变,因此赶去处理完。
沈玉丛答应了,“好。”
萧觐堂捧着她的脸颊,亲了好几下,而后才恋恋不舍地出门。刚一出了这门,他神情便严肃起来,问盛屹道:“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没有?”
盛屹跟在他后头,有条不紊地禀报,“回王爷,圣母皇太后跟这桩事没有关系,她同泸王私下里也并无来往。绑架唐清典的人尚未找见,但是打探出秦鸣这段时日确实有派着人在盯唐清典的行踪。”
“嗯,那就不必查了。告诉薛曳波,让她交代许皎,务必稳住郭九思。万寿宫、叶渠、萧岘台,都看紧点,但有异动,及时来报。”
“是。”
“今日让钦天监算算后几日的天象变化。”
“是。”
交代完这些,他匆匆赶去议政殿,将手头事处理分派完毕,又秘密召见了金吾卫、羽林卫等的将领。
结束之后正午已过,他也没来得及用午膳,又匆匆往护国寺赶。
沈玉丛因为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因此午饭过后犯了困倦了,也依旧没敢睡下,只以手支颐,歪坐椅上假寐。
因此萧觐堂一进来,她便知觉,睁了眼,瞧他举步生风的,便问道:“王爷怎么如此匆忙?又不急。”
萧觐堂见她关切,心头一暖,存心说道:“怕你等不及,饭也没来得及吃。”
“这又是何必?那便叫厨下给王爷下碗面罢,我等得及。”
“也好。”
等面的间歇,萧觐堂跟她道:“现下朝中之事都处置完了。过几日,钦天监报说又要下雪,咱们届时便上灵政园住着去。让你瞧瞧那雪一落下来,整个犹如仙境的灵政园。”
沈玉丛想看是想看,只是“两宫皇太后与陛下都没去,咱俩去住着,不大好罢。”
“回头我叫礼部与内务府将元宵放在那里过,又有雪景可赏,提个议他们不就都过去了?”
“那成。”
说话间,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已然端至萧觐堂面前。
萧觐堂透过面汤的热气问沈玉丛,“你也吃点?”
沈玉丛摇摇头,“我可吃不下了。”
萧觐堂便径自执起筷箸,捞起一筷子面吃起来。
沈玉丛从旁看着,叮嘱他道:“王爷慢些,仔细烫着。”
她总觉得他自除夕那一晚后有哪里跟从前不一样了,仿佛是整个人更鲜活了些,有时竟像添了孩子气似的。
回王府的路上,他与她同乘马车,期间一直握着她的手,捏她的手指玩。
等到了,他便又上外书房去召见李玄霄等几位属官,让沈玉丛回内宅去补个午觉。
李玄霄见萧觐堂整个人神色松弛,姿态放松,便问道:“王爷这几日同王妃在护国寺过得不错罢?”
萧觐堂淡淡瞥他,意思是叫他有话直说。
李玄霄神态自若地道:“也没什么,就是臣也蛮喜欢王妃的,王妃这几日不在,臣便始终惦记着王妃,想知道王妃过得好不好。”
他语出惊人,以致在场几位同僚纷纷瞪圆了眼睛盯着他看。
萧觐堂微抬眉梢,“李玄霄,你若是找死,不要以这种方式。”
李玄霄道:“臣才二十八,年纪轻轻的找什么死?臣还没讨老婆呢。臣前二十八年都荒废了,现今才有了目标。王爷,臣意念已定,臣今后讨老婆就按王妃这模样找,婉顺有仪,静以和命……”
“闭嘴!”萧觐堂喝断他,“王妃也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
一旁的另外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们知道李玄霄向来是不拘一格,放浪形骸的,但没想到他会疯到这种地步。
李玄霄其人长眉入鬓,凤眼风流,端的是相貌堂堂,襟怀散朗。他说这些话时一脸的率真。
他道:“臣是在夸赞王妃,哪里有评头论足?臣喜欢什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像那些藏着掖着不敢叫人知道的,才不是君子所为呢。”
萧觐堂被他一番狗屁言论气得不轻,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免得人家说他心胸狭窄,毕竟李玄霄确实“坦坦荡荡”。
不然萧觐堂真想抄起手边的铜狮子镇纸砸的他头破血流。
李玄霄却一点也没意识到萧觐堂眼中的寒光,还自顾自地拜托萧觐堂,“臣对王妃一片茹慕之心,还望王爷代为转达。若王爷事忙,那么臣亲自去说,亦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