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觐堂终是忍无可忍了,他咬牙切齿地跟他道,“李玄霄,本王劝告你,往后出门前,最好先检查检查自已神智是否清醒。”
李玄霄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劝解萧觐堂道:“生什么气嘛王爷?要不咱们……还是先议事罢,暂且将这些题外话放一放,毕竟王爷的大事要紧。”
萧觐堂乜斜眼,忍了下去。若非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否则萧觐堂真想捏死他算完。
偏李玄霄论起事来又一本正经,说的头头是道了。
夜深时萧觐堂才得以回到内宅去,他原以为沈玉丛已经睡了,却不料她竟还在灯下执了卷书读着。
书名赫然正是《三科程墨持运》。
萧觐堂想起他当时的玩笑话,不成想沈玉丛却当了真了。
他揉揉她的头顶,“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沈玉丛对他展颜一笑,“王爷不在,我哪里睡得着?”
这话听着顺耳,萧觐堂挨着她坐下,手放在她腹部摩挲,“今日孩子乖么?”
沈玉丛嗯了一声,“他这会儿想必是睡了,前一阵在里头闹了好半日。这种感觉真奇怪,仿佛一条小鱼在里头游来游去似的。”
萧觐堂被她这个比拟逗笑了,一个个轻浅的吻落在她鬓角、耳畔……
耳鬓厮磨间,沈玉丛偎进他怀里,稍稍仰起脸看他,“王爷,我听说宋洽被您下了狱了?那五十棍下去,人打的皮开肉绽,又丢进牢里不给医治,那不是等死么?”
萧觐堂的语气很平淡,“他该死。”
“王爷,宋洽他都跟了王爷多少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且,人哪有不疏忽的时候?神仙还要打盹儿呢。王爷对他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太过了,怕叫底下人寒了心。”
萧觐堂垂眼看她,面带笑意,“好,那便听你的。”他说着又要低头亲她,却被她拿手格开,因此这个吻便落在了她手心上。
沈玉丛只觉手心痒索索的,笑道:“王爷现下便将人放出来罢,不然他还能有的活?”
萧觐堂刚起了兴致,被她打断,也没法子,叫了盛屹进来,对他道:“将宋洽放出来罢,王妃心善,念他追随本王多年,要救他一命。你把人弄出来之后,给他找个郎中守着,千万给他治好了,治好了便让他上王妃跟前当差。”
沈玉丛闻言忙道:“王爷,我跟前不缺人的,我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怎么搞的她仿佛是为了收买人心似的?
“总有用得着的时候。”萧觐堂这么说了一句,便让盛屹退下了。
他起身,解了外袍丢在衣桁上,“你先睡,我去洗洗。”说着跨步进了里间的浴池。
待他出来时,整个人身上都是氤氲的水汽,令他锋利的五官都柔和了不少。
沈玉丛彼时正靠坐在床上读书给腹中的孩儿听,清甜又柔和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
萧觐堂一腿屈膝,半跪在床沿上,将她罩在自已身下,拿过她手上的书撂开,抬起她的下巴吻她粉粉嫩嫩的唇瓣。
两人急促的呼吸逐渐纠缠,意乱情迷的沈玉丛,下意识地将双手攀上了他宽阔的肩头。
*
正月十一的早间,乌泱泱的天上果然落下来疏疏的细小雪片,落地即融。一刻钟后,雪势才逐渐大起来,纷纷扬扬地争相往地面上扑。廊下一溜喜庆的大红灯笼在风雪里愈发醒目。
沈玉丛立在檐下看了会雪,那雪花似鹤羽,似碎云,乱琼飞玉,当真是妙极了。
萧觐堂便在此时踏入院中,他金冠束发,身上是玄色织金蟒纹的大氅,发上肩上都堆着雪。
沈玉丛情不自禁要下阶迎他,樱桃红云锦累珠银狐皮里斗篷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
萧觐堂急忙跨步过来接住她,仿佛接住了一朵白雪中从枝头跃下的红梅。
他握住她的两只手腕,瞧她笑靥如花,却仍旧忍不住斥责她,“雪地湿滑,你下来做什么?忘了自已有身子么?万一摔了,是好玩的?”
“雪才落下来,松软着呢,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一点儿不滑。”
萧觐堂捏捏她的脸蛋,“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快进去,别在外头站久了。”
到了屋檐下,沈玉丛便要萧觐堂先站住,“王爷低头。”
萧觐堂照做,“怎么了?”
沈玉丛抬手轻轻拂去他发上的浮雪,“不然一进屋就化了,雪水寒的很,浸到头皮里,现下没什么,待上了岁数,容易头疼。”
萧觐堂听她说这些话,心中便得触动,温声道:“你可真操心。”
沈玉丛甜甜一笑,“我不操这个心怎么办呢?毕竟王爷就我一个。”
萧觐堂微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成,多谢你操心我。”
进屋那一刻,他摘了沈玉丛的斗篷,也解了自已的大氅,交给蘅篱,“拿出去抖抖。”
而后便揽着沈玉丛去罗汉床上坐下,对她道:“已经定下来了,明日两宫皇太后与陛下便摆驾灵政园,咱们也去,皇室宗亲里想去的都可以去。”
“真的?”沈玉丛惊喜。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可以邀请我娘,还有向晚么?”
萧觐堂:“……”
沈玉丛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王爷~”
“就咱们两个,不好么?”
沈玉丛垮下双肩,没有说话。
“我好容易年下休息几日,就想清净清净,你还要聚会?”萧觐堂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沈玉丛,“你知道么?偶尔我也在想,去深山中隐个居,万事不理,也没有闲杂人等,那样的日子会是什么滋味。”
“不好,山中蚊虫多,又潮湿。何况王爷生来就不是那种富贵闲人的命,整个大靖朝的担子担在王爷肩上呢,王爷退无可退。”
萧觐堂双目含笑,“你又知道了?”
“王爷,”沈玉丛神色认真起来,问他道:“你有没有觉得身心俱疲,想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呀?”
萧觐堂略作思索,“似乎没有。”
沈玉丛由衷钦佩,“那真是合该王爷做到这个位置。”
“你呢,你有过么?”
“我一介女流,也没什么家国大业要我担的,我怎么会有过?”
“我是问……算了,不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