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的是,唐清典那枚印章还躺在蒋聆宜手心的时候,刻字的那一面恰好是朝着沈玉央的,她可瞧得清清楚楚,上头那四个字是——“清心玉映”。
哼,好寓意,她说什么也要将这枚印章搞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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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典与同伴裴佑打书肆里出来的时候,正当午时了,阳光正好,给这个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点点暖意。
今日,他们是要来买一位时文选家出的新书,这位时文选家对科考答题技巧的揣摩有许多新颖的,独到的见解,一经面世,便十分畅销。几个一道来的同窗人手一本。
自书肆出来后,裴佑见唐清典始终默不作声的走着,便拍拍他的肩,问道:“印章没摔坏罢?”
裴佑是京兆尹裴时新之子,三年前跟唐清典一同因父职入的国子监,跟唐清典关系颇好。
他回答道:“没有。”
这枚印章自方才失而复得之后,便一直被唐清典攥在手心。印章的棱角将掌心硌的生疼,他也浑不在意。
这是他未来得及送出去的礼。他随母亲回乡去探望舅父的时候,这枚章子还没雕刻完成,他便带上一同去了舅父家。可当他再带着刻好的章子回来时,已然物是人非。
那上头“清心玉映”四个字,寓意深刻,既含着他与沈玉丛的名字在里头,又有称赞沈玉丛的意思。他完成的时候得意极了,想着她见到后定然高兴,却不成想,再也不会有机会送出去了。
彼时的蒋聆宜正在书肆的斜对门那家干果店里,称了几样干果子出得门来,恰见唐清典他们走过。
她想,这个唐清典,明明年纪轻轻的,却一身沉郁持重的气质。
当时唐家上沈家退婚,转日摄政王又去沈家求婚的故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蒋聆宜也多有耳闻。
可她现如今怎么看都不觉得唐清典是负心的人。兴许真如坊间传说,是摄政王从中作梗,亦或是沈玉丛为攀高枝?
就在她入神地琢磨时,唐清典一行已然走远了。梅诗嘴快,见她盯着唐清典看,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小姐,您眼睛都看直了。怎么,瞧中那位公子了?”
蒋聆宜翻她一眼,“就你有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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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萧觐堂从议政殿回来的早,按着点的话朝廷放衙是在寅正,但萧觐堂平素哪日不是忙的是天不黑不着家的。毕竟他又要处理公务,又要监督小皇帝学习。
而且他一回来便往内宅寻沈玉丛来了。彼时,沈玉丛正拿着芷园的一头青丝练手。
第一回沈玉丛在蘩庵的指导下给芷园梳了个髽髻,但芷园是容长脸,不大合适,她觉得难看,对着铜镜一顿埋怨,“小姐,这是什么呀?奴婢不至于这么丑罢?”
沈玉丛笑道:“我就试试,一会儿就给你拆掉了,你别照镜子不就是了?”
芷园噘着嘴不高兴,却直接被沈玉丛无视了。
沈玉丛瞧着自已的作品若有所思,而后对蘩庵道:“右边这个貌似歪了点。”说着便动手将右边的发髻又正了正,重新拿丝带定住,再退后一步看了看,“如此便好多了。”
蘅篱在一旁笑道:“还是咱们小姐聪慧,一学便梳的这样好。”
沈玉丛笑得眉眼弯弯,芷园却不乐意了,“小姐,该换人了罢?您瞧,菱圃、蘅篱都搁那瞧奴婢笑话呢。”
菱圃正在绣着个小肚兜,听见她提起自已,细针在头发上抹了抹,说道:“谁叫你头发不好呢,那样稀少,最像小孩子了,正适合给王妃拿来练手。”
沈玉丛也按了按芷园的肩,哄她道:“好丫头,你就再耐心坐一会儿,大不了今晚上叫厨下给你做你爱吃的酥蜜饼嘛。”
“那……行罢。”一听说有好吃的,芷园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那你别动,我现下给你拆了。蘩庵,下一个学什么?”
“嗯……垂鬟分肖髻罢?”
“好。”
“这样,先梳开,而后分股……”
沈玉丛正专心瞧着蘩庵的教学,眼角余光却瞥见萧觐堂进来了。
她转脸去看他,又看看窗子,纳闷道:“王爷今日回来的这样早?”
“怎么,你不高兴?”
“没有没有。”
“你这是做什么呢?”
沈玉丛笑了,“我在学怎么梳小女孩儿的发髻。”
“学这个做什么?”
沈玉丛的手覆上小腹,笑眯眯地道:“若这孩子是个女孩儿,我便日日给她梳顶好看的发髻,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你希望是女孩儿?”
“不,我希望是个小子,但都有可能不是?”
“为什么希望是个小子?”
“因为嫡长子嘛,对我这个王妃来讲可是十分重要的,不然日后王爷封妃纳妾,她们若是后来者居上,那我的处境不就岌岌可危了么?”
萧觐堂嗤笑,“你倒想的长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
萧觐堂在罗汉床上坐下,揭开炕几上放置的茶壶看了看,见里头泡着秋桑、枸杞,与杭白贡菊,肯定还加了冰糖,因为一揭盖便是一股甜味冲了出来。
他皱皱眉,将盖子盖了回去,“换一壶老君眉来。”
蘅篱便应着下去泡茶了。
萧觐堂转而让沈玉丛过来一处坐下,对她道:“你想生儿子,应该好好求求我才对。”
沈玉丛一听,面上立时便添了两朵彤云,“王爷说着说着便不正经了。”
萧觐堂微眯眼,略带促狭地笑她,“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告诉你,你若是表现的合我心意了,我可以考虑待你生下嫡长子了再行封妃纳妾。”
“当真?无论多少年么?”
萧觐堂微微颔首,语气十分肯定,“无论多少年。”
这时,蘅篱端着泡好的老君眉进来了,沈玉丛见状连忙接过,亲自给萧觐堂沏了一杯,双手奉上,笑容甜美,“王爷,请喝茶。”
萧觐堂心安理得地接了过来,啜饮一口,放下,“高兴了?收拾收拾,随我上外书房去。”
沈玉丛疑惑不解,“为什么呀?”
“带你见个人,晚上便不回来了。”
“要见什么人?”
“别问了,届时你自会知道。”
沈玉丛:“……”
即便觉得匪夷所思,但她仍旧顺从地跟上他去了书房。一边却又不停地在心中猜想,萧觐堂究竟会带她见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