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个小厮便哭喊着冲了进来,扑到他脚下,“老爷,您救救五公子,您救救五公子……”
唐德桢皱了皱眉,退后一步,“有没有规矩?拉出去!”
管家此时也追了进来,忙让家丁将人拖出去。
“慢着!”却是唐德桢的夫人张佩君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对唐德桢道:“老爷,您先出门去上朝,我来问他这老五又惹了什么祸事。”
“也好,有劳夫人。”唐德桢说着,扶一扶头上的乌纱帽,便准备出门。
可谁料那被摁在槛外地上的小厮语出惊人,“老爷,死了人了!五公子被官府带走了!”
唐德桢身躯一震,“死了人了?”
张佩君亦是一惊,快步上前去问那小厮,“你是说,老五杀人了?”
小厮艰难地从地上昂起头,“五公……子说他没杀,是那个……那个小二身子不行,自已死了。让……让奴才回来……回来求求老爷夫人,上官府救救他!”
“孽障!”年过半百的唐德桢气得花白胡子一颤一颤的,咬牙切齿地骂道:“救他?等我死了罢!我现如今将话撂在这,谁也不准去救他!”
张佩君忙给他顺心口,“老爷别动气,千万别动气!我看八成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老五再混,也没那个胆子杀人罢?”
她搀着唐德桢坐下。
这时候府里其他人也都被这阵喧闹吸引过来了。唐德桢的两房妾室以及几个儿子也先后赶来。
他的长子唐清文在户部任职,次子外放蜀中去做了个县令,老三唐清墨考了几年进士都落了榜,如今在家中习书,等来年春闱再战。
四子夭折,第五子便是眼下闹出人命的唐清本,另外还有个老六唐清典。
唐德桢气得不轻,他夫人张佩君却还镇静。
她环视了一眼屋内众人,眼神死死钉在唐德桢的小妾胡氏身上,气冲冲骂道:“你生出来的好儿子!多能耐呀,杀了人了!”
胡氏战战兢兢地哭,爬到唐德桢跟前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老爷……老五他胆小,他怎么会杀人呢?您救救他罢老爷……”
唐德桢一脚蹬出去甩开她,“我救他,谁来救救我?这个孽障,我唐德桢一世清名都毁在他手上了!”
唐清文站出来道:“父亲息怒,清文现下上官廨去给您告假,就说您身子不适。老三跟管家一道去府衙探探情况,容后再议如何?”
唐德桢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去罢。”
唐清墨跟管家一道即要出门,老六唐清典却也要跟着。
张佩君不愿他去蹚这个浑水,叫住他,“老六你在家待着,去裹什么乱哪?”
“儿子去给三哥帮忙!”他才不听他母亲的话,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
这桩黎明时曝光的丑事,伴随着各坊市的开张,迅速传播开来。
原来,唐清本昨日夜里约了几个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上一家通宵不闭门的偏僻酒馆饮酒。
这群人胡闹的很,灌酒赌博玩到半夜,疯劲上来,绑了给他们进来送酒的店小二,要对其行不苟之事。
闹到后半夜,一群人又醉又累,就纷纷睡过去了。直到黎明时有人被尿意憋醒,起来去小解,才发现那店小二不知何时被勒死在了绳索套里。
闹出人命了,店家立时去报了官,官府效率极快,衙役不到一刻钟便来将当晚上在店里的人都收押了。
唐清本这些狐朋狗友,大概都是商量好了,想着他家老爷是做官的,肯定有法子救他,于是全将责任往唐清本身上推,誓要让他做主犯,气得唐清本有苦说不出。
唐清典随着唐清墨和管家来到衙门,报了名姓。
京兆尹卢松年跟唐德桢的官阶同样都是从三品,但京兆尹手握实权,既管理京畿的行政事务,又可参与朝廷议事。而秘书监只是掌管朝廷的藏书与编校。
因此听说是唐家来人了,卢松年并未露脸,但到底还是卖了他们一个面子,容许他们探监。
唐清典他们进入牢狱,里头关满了叫冤的犯人。一股股的馊臭叫唐清典捏着鼻子躲在他三哥后头走。
唐清本被关在最里头,因为是主犯,反而受到了一个人独处的待遇。
他绝望的窝在狱中角落,头发乱蓬蓬的鸡窝似的。
“老五!”
听见唐清墨喊他,他眼中瞬间有了光亮,跌跌撞撞跑过来,扒着栅栏,急切地道:“三哥!老六,你们是不是来带我出去的?快点,快点,我等不及了!”
唐清墨怒斥他道:“别犯蠢了!你沾了人命,你当咱们唐家有什么通天手段能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唐清墨是唐德桢另一个妾室刘氏所生,向来看不惯唐清本流里流气的样子,成日游手好闲,手上有点余钱便拿去鬼混,交的朋友没一个正经的,都拿他当冤大头捧着玩。
唐清本哭得涕泪交加,唐清典上前问道:“五哥,你究竟杀了人没有?”
“我没有啊……老六,我哪里敢杀人哪?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喝醉了,醒来……醒来便听见说人死了……六弟,你去求求父亲来救你五哥啊……”
唐清典皱眉,“五哥,局势对你十分不利,所有人的口供都指向你,便是父亲出面,恐怕也挽回不了什么。”
唐清墨也瞪他,厉声责问道:“你还有脸提父亲,父亲都快被你气死了!咱们唐家名声扫地了你知道么?咱们唐家变成满京城的笑话了你知道么?”
唐清典劝住唐清墨,“三哥,先别激动,咱们回家再商议商议。”又对扒着栅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唐清本道:“五哥,方才管家给牢头给了些银钱,托他尽量照顾你,你先别急,我们回去想法子。”
他们能想什么法子呢?唐清典只是先安慰他而已。
他们家出了一个好男风,并且失误致人死亡的子弟,如此家风不正,唐家从今往后还如何在京城世家中立足?
一整个日夜,唐德桢气得半刻钟都没睡着。
翌日,时近晌午,张佩君问愁眉不展的唐德桢摆不摆饭。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饭?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唐家都毁在我手上了……我老脸都丢尽了……”
张佩君正欲劝说,管家来通报,说摄政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