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丛赶忙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遮掩自已的慌乱。
而后微微歪头,佯作镇定地问他道:“跟谁聚呀?底下有王爷认得的人么?”
萧觐堂翻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玉丛自此再不敢往窗外瞧一眼。好在菜肴也陆陆续续上来了。
每道菜的第一筷子,沈玉丛定都是搛到萧觐堂碗中的,“王爷先尝。”
岂料萧觐堂却不领情,“坐下,我自已长手了。”
沈玉丛只当他是不喜欢旁人给他夹菜,便讪讪地坐下了。可才坐下,她面前的碗里便多了一块萧觐堂刚刚片下来的脆皮肘子,“快吃。”
沈玉丛笑了笑,“多谢王爷。”
她将脆皮肘子放入口中一嚼,这外酥里嫩的口感,太美味了。
她见萧觐堂只顾着往她碗里放,自已却没吃,便搛起一块探身送至他唇边,“王爷也吃。”
萧觐堂这回没拒绝,张口就接了。
盛屹在一旁瞧着,忍不住要笑。抬头时却见对面蘅篱蘩庵她们几个齐刷刷瞪着他,急忙收敛神色,眼观鼻鼻观心,万事不入眼了。
沈玉丛面前放了庆丰酒楼独有的蔗浆,味道十分甜美。吃腻了荤腥的时候饮上一口,整个人都清爽了。
正吃在兴头上时,楼下却不知怎的开始吵嚷起来,沈玉丛不禁朝下头看过去。
却见一群人围堵在书肆门口,你推我搡的。定睛一看,其中正有唐清典,貌似还被围在垓心。
而与他动手的那位半大少年,他的后脑勺沈玉丛瞧着也十分眼熟。
电光火石之间,沈玉丛认出了人——那绝对是她的弟弟沈玉陵!
她急忙趴在窗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玉陵!沈玉陵!”
可是沈玉陵忙着跟唐清典撕打,周围瞧热闹的人又在起哄,沈玉陵压根听不见。
沈玉丛情急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恨不得跳窗下去阻止。她倏地转身便要离开雅间下楼去。
蘩庵眼疾手快拦住她,“王妃,要不得,底下乱的很!”
被她一拦,沈玉丛稍稍冷静了一些,吩咐她,“快去,去让赵戚将他们格开。”
赵戚是她的侍卫统领,跟萧觐堂身边的赵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
蘩庵道:“好,奴婢这便去,王妃别急。”
沈玉丛怎么可能不急,她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情形心急如焚。
良久,赵戚才领着十来个王府侍卫,将围观人群驱散,而后将书肆前头那一块清场包围了。
沈玉丛在楼上也看不真切沈玉陵有没有受伤,只瞧见他拿帕子捂着鼻子,大抵是被打出了鼻血。
沈玉丛急着想要下楼去,这才跟坐在对面稳如泰山,缄默不言的萧觐堂说道:“王爷,妾,妾想下去瞧瞧玉陵。”
萧觐堂抬眼一扫她,随即又垂下,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微侧首,不疾不徐地对侍立身后的盛屹道:“将人带上来。”
盛屹躬身,“遵命。”
盛屹离开后,萧觐堂向沈玉丛压压手,让她坐下,“吃罢,凉了便不好吃了。”
沈玉丛听他的,坐下了,但眼神一直向窗外瞟,见盛屹下去说了什么,沈玉陵跟唐清典不约而同地抬头往楼上望过来。
唐清典之前是背对沈玉丛这边的,因此现下沈玉丛才见他面上是青一块紫一块。
沈玉丛迎上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胸口一窒,不觉回想起他上回不管不顾地拦她马车,后被侍卫扯开,临别时的那一眼。
唐清典却是很快便移开了目光,跟盛屹说了什么,而后一拱手便要一瘸一拐地离开,却又被盛屹命人拦下。
沈玉丛请求萧觐堂,“王爷,放他离开罢。”
唐清典一旦上来,他们三人共处一室,那她真的不必活了。
萧觐堂听了她的话,便朝宋洽扬扬下颔,宋洽会意,打发人下去传话。
待唐清典离开后,沈玉陵被盛屹带了上来。
他比唐清典矮了半个头,论起来唐清典不会输给他,定是唐清典没使力,这小子下手又狠,才会致使唐清典多处负伤。
沈玉丛无语,原想训他两句,但见他鼻下糊着的的血痂,便又心生不忍,起身去看他还有没有别的伤。
“这是怎么闹的?为了什么打起来?”
一提这个,沈玉陵便一脸的不服气,捏着拳头道:“就为他无缘无故要跟姐姐退婚,我就跟他势不两立!我发过誓的,见他一回揍他一回。”
沈玉丛霎时头大,她这个弟弟可真是愣头愣脑的,这些话怎么能当着萧觐堂的面说啊?
沈玉陵跟她一般高,她平视着他,扶着他的肩头叹气,“都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好不好?你今日斗殴若是叫爹爹知道,可逃不过一场家法。”
沈玉陵却拍拍胸脯,毫不在乎地说道:“我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
沈玉丛瞪他,“你不怕,我怕成不成?你往后可不许再如此莽撞行事了。再有下回,别说爹爹,我头一个不饶你。”
她说着又问他,“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伤没有?”
沈玉陵摇摇头,“没有了。”
沈玉丛便吩咐蘅篱,“去要点热水来,给小公子擦洗擦洗。”
她引着他坐了,蘩庵递上茶水。沈玉丛接过来再给他,“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这般鲁莽,往后怎么能成大事?”
沈玉陵撇撇嘴,“我现下便能有仇必报,无所畏惧,将来还不能做成大事么?”
他说罢看向萧觐堂,“姐夫,您给评评理,玉陵说的对也不对?”
萧觐堂微微挑眉,“嗯。”
见他竟给沈玉陵撑腰,沈玉丛生气之下也忘了他的身份,白了他一眼,“王爷!”
萧觐堂嘴角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为你出头,你却还数落他,岂不伤了他的心?”
他拿起巾帕擦了擦手,吩咐盛屹,“菜都凉了,让照样重新做一份。”
沈玉丛一时不能驳他的话,便气堵地揪了揪沈玉陵的耳朵,“别以为王爷向着你说话你便有靠山了。”
“哎呦哎呦!姐姐你轻点!”沈玉陵吃痛地捂着耳朵往后躲,“我去洗脸了先!”
沈玉丛拿他没法子,只好由他先去了。
出了这档子事,沈玉丛没了之前的好胃口,坐下来也不动筷子了。
好在有沈玉陵。
待新做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沈玉陵一点也没客气,大快朵颐。
沈玉丛看得好笑,“今日没吃上饭?”
沈玉陵将口中的鱼肉咽下去,“方才打了一架,气力都打完了。”
沈玉陵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饭,沈玉丛便一直瞧着他,不停地给他夹菜,生怕他吃不饱似的,看的对面的萧觐堂眉头就没松开过。
待用完饭,沈玉丛便交代赵戚将沈玉陵好生送回去。她原想自已与他一道回娘家的,但碍于萧觐堂沉郁的面色,最终还是没开这个口。
沈玉丛心想,该不会是因为她弟弟来蹭饭,惹他不高兴了罢?这也太过小气了些。
她便叫蘅篱,“你去结账。”
盛屹道:“王妃,账都结好了的。”
沈玉丛面带微笑,“王爷都没吃什么,尽是玉陵吃的多,怎好让王爷出这顿饭钱?”
萧觐堂面沉如水,对盛屹道:“让王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