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犹豫,盛屹便已然知道了她在想些什么。
嗤笑道:“别费功夫了,沈小姐。我也就是看在你跟我们王妃一个姓的份上,才手下留情的,不然这拶子已经夹在你手上了。要不,先拿你这两个丫鬟开个张?”
柳絮一听,赶紧哀求沈玉央,“不要啊小姐,不要……大人,我说,我说!”
柳絮似是已经被吓破了胆,被盛屹三言两语便轻易挑拨了。
沈玉央骂她,“你这个小蹄子!你要说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你要说什么?”
柳絮被她吼的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是好。
盛屹一摆手,三个狱卒合作便将拶子套在了沈玉央的双手上。
沈玉央拗着脖子,强硬地对盛屹吼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沈家人!本小姐是你们王妃的堂妹,你们敢这么对我?”
盛屹笑了,“我就随口一说,沈小姐还真拿自已当回事了。”
他说着冲狱卒们摆了一下手,持拶子的两个狱卒便熟练地将拶子轻微收紧。
就这点力度,沈玉央便已开始哭爹喊娘,“我说!我说!”
盛屹又一摆手,两名狱卒松了拶子。
沈玉央将双手从拶子中抽出来,看着自已泛红的十指嚎啕大哭。
盛屹耐心都被消耗尽了,不耐烦地厉声道:“哭够了么?哭够了赶紧说,不然再拶你一拶子!”
沈玉央此时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顾着哇哇大哭。
盛屹叹气,他原以为吓唬吓唬,就该交代了,没想到她哭个没完,莫非还想借此拖延审问?
“哼!”盛屹瞥了一眼缩在墙根瑟瑟发抖的柳絮与柳绵,问道:“你俩想说么?谁先说了我放谁先离开。好好想想,落在人后了,便罪加一等。”
柳絮立马连滚带爬到盛屹脚前匍匐着,声线抖得不成样子,“奴婢说……奴婢说!”
沈玉央见状,瞬间止住了哭声,扑过来撕扯她,“柳絮!你疯了?”
“小姐,招了罢,奴婢怕疼……”柳絮哭喊着。
盛屹将椅子往后挪了挪,离她俩远点,作壁上观。
沈玉央两手上都续了长指甲,一巴掌招呼在柳絮脸上,登时柳絮面上便被长指甲划出了血印子。
柳絮捂着脸哭得更凶了,“小姐……”
沈玉央瞧见自已打伤了柳絮,一时也有些怔忡。可不过一瞬,她又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去拽柳絮的头发,“你竟然想出卖我!贱婢!你该死!你该死!”
盛屹朝打作一团的主仆两个翻了一眼,接着吃他没吃完的红枣。
良久,沈玉央想是折腾累了,亦或是盛屹一点反应也没给她,她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着,蓬头散发,衣衫不整。
柳絮也伏在地上哭。
边上的柳绵则是瑟缩着身子,沉默而惊恐地瞧着这一场闹剧。
盛屹朝她丢了个枣子,砸到她耳朵上,给她吓得抱头尖叫。
等她稍稍平静,盛屹问她,“你呢?要不要考虑说两句?”
柳绵眼神躲闪着,嘴唇哆嗦着,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
盛屹唉声叹气,站起身来,拂拂袍摆上的褶皱,“看来都没想明白,没事,我再管几日你三位的吃住也成,今晚上就接着踏实住下,我先回,恕不奉陪了。”
沈玉央急忙爬过去抓住他的下摆,“带我走!带我走!我说我全都说还不成么?”
盛屹一听,立时笑呵呵地托着沈玉央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沈小姐果然识时务。来来来,这边坐,吃颗枣么?”
沈玉央摇摇头。
盛屹又将自已的手帕递给她,“瞧给咱们沈小姐可怜的,擦擦眼泪。”
他招呼属下给沈玉央倒茶,“来,先喝一口缓一缓,不着急啊。”
沈玉央盯着手中握着的暖热茶杯,将额前的乱发理至耳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都怨我,都怨我害得三姐姐差点流了产。虽则我也是好心,我只是想着三姐姐从前跟唐六公子那样好,唐六公子对待三姐姐也是一片深情。他只是想送给三姐姐一枚书签聊表心意而已,可是三姐姐不收,我……我怕唐六公子伤心,也怕他怪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因此,因此便自作主张让柳絮将装着书签的帛袋放进了三姐姐闺房里。这样,我对唐六公子也好有个交代。”
她说着又抽泣两声,“都怨我不懂事,令王爷生怒,怪罪于三姐姐,以致三姐姐激动之下动了胎气,都怨我,都怨我……盛总管,三姐姐想怎么处置我呀?”
盛屹坐在她对面,眯着眼看她,将她面上细微的神情变化都瞧在了眼里,“沈小姐确定,只是这样?再想想可说完整了么?”
“没了,就是这些。”沈玉央捏着帕子又擦擦眼泪水,“我这两日原想去探望探望三姐姐,当面跟三姐姐道歉的,但又怕三姐姐见到我更生气,不利于保胎,因此,因此就没有去。”
盛屹哂笑,音色变得危险起来,“我再问最后一遍,沈小姐确定都交代清楚,陈述完整了么?”
沈玉央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面前徐徐冒着热烟的茶杯,结巴着道:“交代……交代清楚,陈……陈述……完整,完整了。”
“看来沈小姐记性不大好啊。中秋之前,沈小姐与郭大都督的千金走的很近,两次上城外秋游,都是受了郭明璃的邀请,与她同往。难不成,是郭明璃将唐清典的书签交给沈小姐,再要沈小姐转交我们于王妃的么?还有,沈小姐今日早上去见了一个人。
“她叫简粼。你们两个见面谈论了什么,也要我说,沈小姐才想得起来么?”
沈玉央闻言面色遽变,惊慌失措道:“你……你都知道了?”
“那可不?”盛屹得意的笑笑,“就是个别细节,还需要跟沈小姐聊聊,好让整件事串联起来无懈可击,这样我才好去王爷跟前回话嘛。”
沈玉央的双肩垮了下去,一脸生无可恋。
盛屹乘胜追击,“沈小姐,你痛快说了。一会儿我找丫鬟来替你们拾掇拾掇,你主仆三个天黑前就能回家了。总不能真是喜欢这儿,非要住一晚罢?”
沈玉央沉默片刻,鼓起勇气,抬眼皮问盛屹,“敢问盛总管,王爷,会怎么处置我?”
“不清楚,”盛屹摇摇头,实话实说,“王爷都二十有七了,王妃这一胎对王爷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沈小姐差点害王爷的嫡长子没了,这……不过么,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做了错事跟主动做坏事那肯定是不一样的,沈小姐以为呢?”
沈玉央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捏着帕子的手都攥紧了。
方才她在与柳絮的缠斗中有几根指甲撇断了,此时那不平整的指甲陷在掌心里,掐的掌心生疼,但她却感觉不到似的。眼神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徐徐将与郭明璃之间的来往都交代了。
盛屹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果然说话算数,找来了仆妇丫鬟,帮沈玉央主仆三个重新梳洗打扮起来,蒙着眼给送回家去了。
其实这座关押沈玉央的私牢,就在摄政王府书房院中的地下暗室里头。因此盛屹很快便来到了萧觐堂面前。
“王爷,奴才都问清楚了。”
萧觐堂此时正在擦拭他的宝剑。这把剑,剑柄上两边各镶嵌着一颗藏蓝色的宝石,如夜空一般深杳。而剑身是修长的,泛着凛冽寒光,锋芒毕露。
这柄宝剑自十五岁那年,他母后赠与他,如今已是十二个年头过去了。战时陪着他上阵杀敌,平时就悬在他书房的白壁之上,他坐在书案后,一抬头便能瞧见。
盛屹进来后,萧觐堂的双眸未曾离开过剑身一刻,听他要回话,只淡淡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