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屹理了理思绪,便将自已探查与审问到的整桩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不漏地说给了萧觐堂。
萧觐堂漠然起身,将宝剑插入剑鞘,挂回墙壁上,“唐清典没有参与?”
“回王爷,据调查所得,并没有。”
萧觐堂回身看向他,看得盛屹浑身起鸡皮疙瘩,怎么搞得仿佛是他包庇了唐清典似的,没来由的竟生出了些心虚感来。
他不禁又将前因后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保绝无漏洞,心下才稍稍安定些。
他开口道:“真没有,王爷。纯粹是郭明璃想要挑拨您跟王妃,设计陷害王妃,而后自已取而代之。”
萧觐堂冷嗤,缓步走至窗前,见窗外浓浓红枫与郁郁苍松相映成趣,唇角上扬,道:“郭九思有这么个愚蠢的女儿,真真是本王的福气。你去,叫郭九思知道此事,让他记得,他又欠本王一回了。让他管好自已的女儿,如若他无暇管教,本王十分乐意帮这个忙。”
“是。”盛屹领命去了。
这时,解语进来给他换热茶。萧觐堂听见动静,微侧身问她,“雒院正来过了没有?”
“回王爷,刚来,已去王妃那里了。”
萧觐堂闻言,便动身向外走去。等他到了沈玉丛屋中时,果见雒申正在同蘅篱交代着什么。
“柿子,梨子这些寒凉的水果都要忌,千万别下地,再养半个月,按时服药,也就差不离了。”
他说完见到萧觐堂迎面走进来,忙躬身行礼,“王爷。”
“雒院正不必多礼。”他抬了抬手,示意雒申起身。
雒申谢过,主动提起沈玉丛的身子来,“王妃近日按时服药,又有药膳辅助,气血充盈上来,面色瞧上去也好看了许多。腹中胎儿得到休养,胎象亦稳定不少。假以时日,必为康健。”
萧觐堂冷峻的双眸中柔和了几分,点点头道:“有劳雒院正。”
他说罢偏头对身侧的宋洽道:“代本王送雒院正出去。”
宋洽应是,笑容满面地向雒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雒申朝萧觐堂拱手,“老臣告退。”
待雒申离开,萧觐堂便抬脚进入屋内,却见沈玉丛正坐在罗汉床上,而蘩庵与菱圃一边一个,在为她揉捏胳膊腿。
萧觐堂不禁皱眉,“怎么雒院正前脚才走,你后脚便下床了?”
沈玉丛苦着脸,“一直躺在床上,难受的紧,妾就想下来坐会儿,在地上踩踩。”
萧觐堂特地留意了一下她的面色,不过因在烛火下,看得不甚分明,但唇色明显是红润了许多。
沈玉丛怯怯地瞧着萧觐堂的神色,见他不像是生气,方才问道:“王爷,沈玉央那边,有眉目了么?”
萧觐堂坐下来,“查清了。”
“这样快?”昨日她问起时,萧觐堂还说没有进展呢。
她抬眼注视着萧觐堂,“敢问王爷,这下妾的冤屈,得以澄清了么?”
“嗯,是郭明璃背后指使。同你,同唐清典,都没有关系。”
沈玉丛惊讶,“又是郭明璃!”
“她想除掉你,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让她费心了。”沈玉丛只觉好笑,“王爷还真是炙手可热呢。”
萧觐堂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来,“你心里头有气,别憋着,免得最后还是伤了你自已的身子。”
“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是在问他,准备怎么对付郭明璃。
萧觐堂没看她,转动着拇指上内部嵌金的云龙纹碧玉扳指,道:“暂时不能动她,她父亲对我有用。”
“那便这么不了了之了?”沈玉丛难掩失望,缓缓道:“王爷当日震怒,以为妾与唐清典有私情。妾想自证清白,王爷却并不相信妾。妾无法,只好听王爷的。岂料王爷查出陷害妾的真凶后,竟就此打住。那么,请问王爷,妾与腹中孩儿所受的这一场罪算什么?”
萧觐堂冲蘅篱她们使了个眼神,她们立时会意,一齐却行而出。
萧觐堂下颌线绷紧,徐徐道:“你别恼了。”他隔着炕桌握住她的手,“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若是与郭九思决裂,是将他推给萧岘台,如此一来,萧岘台便可与我抗衡了。倒不如令他郭九思对我有所亏欠,反可为我所用。”
沈玉丛垂眸,心凉了半截,果然是政客,永远将他的大局放在最紧要的位置。
她冷然道:“是以,郭明璃便可以目无王法,肆无忌惮么?如此,不若妾将摄政王王妃这个位置让给她,这么做于王爷而言更为有利,王爷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说着,将自已的手从萧觐堂手心中抽离。
萧觐堂抬了抬眉头,“别说气话。你若想报复她,就应该在这个位置上长长久久才对。你要让她们知道,摄政王萧觐堂是你一个人的,她们谁都别想染指。”
沈玉丛闻言讶然,望向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觐堂复又伸手过去牢牢捉住她的手,双目定定瞧着她,“那日也怨我。你说得对,我没有相信你,我向你认错。”
他说的认真而坚定,眼神也丝毫不回避,沈玉丛不禁有些惘然。
他竟然向她,低头认错了?
萧觐堂见她神色似有松动,抓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往自已这边带,沈玉丛便缓缓起身慢走两步,到了他面前。
萧觐堂将她带入自已怀中,掌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眉心印下一个轻浅的吻,接着说道:“你想必认为,我没有将你与孩子放在第一位。”
他顿了一下,与她四目相对,正色道:“因为权力乃是我的立身之本,设若我失去了它,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那时候,我自身难保,更妄论护佑你与孩子。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了么?”
他削瘦凌厉的面部轮廓近在咫尺,平静幽深的眼眸里没了平时克制的倨傲,尽是脉脉柔情。
他说罢也并不等她回答,低头衔住她的唇瓣,缓慢深入。
沈玉丛推他的胸膛,含糊道:“王爷,妾身子不便……”
萧觐堂放过她,气息微微凌乱,额头抵着她的,嗓音低沉而喑哑,“你想哪儿去了?就亲亲,不做别的。”
沈玉丛垂眼,脸上烧烧的。
萧觐堂将她的娇羞尽收眼底,随之将人摁进自已怀里,低笑出声。挨着沈玉丛脸颊的胸腔轻轻震动。
沈玉丛默然,虽明白他说的在理,心里头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去。奈何她如今身子不佳,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对付郭明璃。
或者,亦可如萧觐堂所说的,坐稳摄政王王妃这个位置。
那么她现如今最要紧的,便是保住腹中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