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丛站在原地反刍了一下自已方才说出的话。
她知道了,定是那句“大家有商有量的,便是使我让贤也好,纳她进来为侧妃也罢。”
她僭越了,令萧觐堂觉得她竟想做起他的主来。
“唉,”沈玉丛叹气,“一时嘴快。”她轻轻打了一下自已的嘴,“都怨你。”
怎么哄?沈玉丛摸了摸鼻尖,绞尽脑汁。眼下肯定不能去,他正在气头上。
“冷一冷罢,晚上再。”
横竖如今许皎另有新欢了,萧觐堂也无处可去,应该会待在府里。
结果不到晌午呢,萧觐堂便进宫去了。
蘅篱安慰她,“王爷晚上会回来的。”
沈玉丛凝眸望向窗外葱茏的树木,思索了一会儿,道:“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我若是去接王爷下衙,王爷会不会生气?”
她身边虎狼环伺,她必须得做出与萧觐堂十分恩爱的样子来,他是她的靠山。
蘩庵道:“奴婢觉得不会,王爷下衙见到王妃,定然高兴。”
沈玉丛便下定了决心,一下午心神不宁的,捱到时候差不多了,便让套马车。
这时候天色暗了下来,那漫天乌云的模样,就仿佛是墨汁在水中搅了一搅一般。层云千叠将天空填的满满当当。
芷园提醒道:“八成是要落雨了,带上伞。”
果不其然,沈玉丛刚上马车,豆粒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马车在急雨中缓缓行驶到宫门前,沈玉丛下了车,蘅篱替她撑着伞,在此驻足等候萧觐堂。
等了约摸一刻钟,沈玉丛有些不耐烦了,因为雨势不但急,而且猛,她鞋袜裙角俱湿。
好在便是此时,一行人撑伞从宫门缓步而出。沈玉丛急忙张望,“有王爷么?”
虽隔着重重雨幕,那边人的身形轮廓尽皆模糊,可沈玉丛依然很快便分辨出了哪个是萧觐堂。
只见他停下步子同身边几位官员说着什么,他们纷纷点头应是。半晌,他吩咐完,拔脚欲走。
盛屹却叫住他,提醒他往沈玉丛这边看。萧觐堂目光投过来,身形明显滞了一瞬,想必是因为意外。
沈玉丛怕他因为先前生她的气,此时不理会她,于是从蘅篱手中拿过伞,自已涉水向他走去。
好在萧觐堂没动,就在原地等她。
雨汽氤氲,她朦朦胧胧向他而来,在他眼中生光,他顿时余气全消了。
可依旧板着脸,沈玉丛一见,心中先生出三分胆怯来,眉眼低垂,“王爷……”
萧觐堂握住她撑伞的手,抬高,而后走进她伞下,冷峻的眉目在她面前柔和下来,“回家。”
沈玉丛心中一触,抬眼去看他,任他牵扯着往她的马车走去。
待上了马车,沈玉丛自觉地坐在侧面,没跟他挨着,两人半晌无话。
萧觐堂的目光淡淡瞟向她,“冒雨过来,就没有要说的?”
沈玉丛咬咬唇,湿黏的鞋袜裹在双足上十分难受,她不自在地摸了摸膝头,细声道:“今日是妾言语僭越了,王爷生气也是应该的。”
“怎么僭越了?”
“妾一时糊涂,论起给王爷纳侧妃的事来,妾不该如此擅专。”
“没了?”
还有什么?沈玉丛头脑一片空白,不解地看向他,“妾愚笨,还望……还望王爷明示。”
萧觐堂微微叹气,头痛地按了按额角,不再说话。
回府之后,萧觐堂要上书房,沈玉丛怕他当真是有什么要事急需处理,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蹲身告退。
萧觐堂走之前瞥了一眼她的裙角,“赶紧回去换掉鞋袜,记得喝姜汤。”
而后不等她说什么便已离去。
沈玉丛望着他在斜斜雨线中的背影,心中烦闷,呵!敢情她是白跑一趟,搞得怪狼狈的,还无功而返。
究竟是哪里不对?她还有什么别的错处?
她回去以手支颐,坐在窗前苦苦思索,听着外头雨声渐悄,悠悠道:“雨要停了。”
她因为萧觐堂的事,下半晌什么也不曾吃,竟也不觉得饿。
琢磨一番,最后鼓起勇气决定了要去书房找萧觐堂接着认错。
沈玉丛对着铜镜又整理了一下自已的妆发,而后吩咐蘩庵随便去厨下装几样合适的吃食拿给她带过去。
到底是入秋了,雨后新凉,沈玉丛穿的单薄,走在路上不免抱臂瑟缩。
蘅篱道:“王妃在此处等等,奴婢回去给您拿件披风来。”
沈玉丛埋着头往前走,“不必了,再走几步也便到了。”
想必因是雨后的缘故,夜空上星子亦是璀璨非常,仿佛一颗颗碎宝石放出光芒。
沈玉丛却无暇观赏,到了书房院外,侍卫见是她,不敢怠慢,立即进去通报。
片刻后,盛屹满面笑容地迎出来,“王妃,奴才见过王妃,王妃快请进去罢。”
沈玉丛问他,“王爷这会还有气么?”
“您说两句好话哄哄,王爷保管气消。”盛屹给她出主意,“王爷说什么您别辩驳,顺着些,八成也便没事了。”
沈玉丛微微一笑,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多谢盛总管提点。”
“哎呦!”盛屹只觉得烫手,“王妃可别折煞奴才了!”
沈玉丛推开他拿着锦囊要还给她的手,“盛总管同我这般见外?”
“不敢不敢。”盛屹只好暂且将锦囊袖了,引沈玉丛进院。
到了书房门口,沈玉丛接过蘩庵手上提着的食盒,轻轻叩了门。
随即,萧觐堂沉稳的声音传出,“进来。”
沈玉丛推门而入,盛屹便在外将门扇掩上。
萧觐堂坐在书案后,案上摆放了许多书章籍册,他向后一靠,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沈玉丛被他盯的头皮发麻,拎着食盒走向一边的方桌,“王爷辛苦,要不要用些宵夜?”
她打开食盒,欲将吃食往外端,却惊见食盒里第一盅是肉苁蓉羊骨汤,第二盅是鹿茸枸杞汤,另还有一碗羊肾羹。
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住,脸色黑了黑,忙将食盒一盖,“怎么都是凉的了?王爷,妾叫她们拿下去热一热再给王爷送来。”
她说着提起食盒便要出去。
萧觐堂已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长臂一够,便将食盒夺在了手中,他揭开盖子一探究竟,待看清里头的汤食,眉头不禁皱起。
“王妃,是觉得本王不行么?”
“不是,不是……我……”沈玉丛急得语无伦次,“这不是我准备的,谁知道她们尽给妾拣这些拿……妾,妾去给王爷换掉。”
他一把按住她要来提食盒的手,随即质问她,“手怎地这样冷?秋雨凉,你就穿成这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