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显然清筠堵住门，他出不去。
清筠尴尬透顶，僵硬着侧过身，维持假笑：“我是准备为陈总开门。”
然后，发软的手摸上陈汀的手，时间凝滞在彼此间，清筠脸倏地红了。
窘迫已经到达巅峰。
陈汀讥诮着垂眸看清筠：“占我便宜开心吗？”
“……不开心。”
泪痣委屈地下垂。
陈汀语气散漫：“不开心还摸这么久。”
清筠瑟瑟地缩回手。
心一横，混不吝的口吻：“摸都摸了，你也不吃亏。”
陈汀低沉的嗓音透着笑：“你要是真对我别有心思，不妨直说，没准我能给你走后门。”
他已经拉开门，迈着大步走向电梯，会议室外的中层办公室玻璃门后，隐藏着无数双好奇的眼睛。
清筠在他身后吐舌头扮鬼脸：“我多想不开，对你有心思。”
“你说什么？”陈汀突然顿住脚步，害的清筠撞在他背上。
“我说您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谁能对您没想法。”
清筠揉着脑袋，丝毫不觉得恭维地难听。
陈汀瞪了她一眼，冷哼：“这种事你就不该管，你入股了？”
清筠摇头，锃亮的金属电梯门映出两人，身高足足差一头。
“那是你同学救过你的命？”
清筠再次摇头，都知道他接下来准没好话。
资本家没有人情味，他不懂她和宋茜的感情。
宋茜是唯一知道她的秘密，并且陪着她度过无数难熬夜晚的闺蜜，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症结和羁绊，都是宋茜帮她排解的。
“你不懂，有些人就是很珍贵，值得尽力试试。”
陈汀斜睨她，挺拔的身高给人凌驾众生的压迫感，“如此珍贵？你同学有没有告诉你，三年合同一个亿产值，你们的友谊好贵。”
清筠气馁，完全不想跟大少爷沟通，一个父母双全，身份显赫的公子哥，才不会懂她的感受。
“我的友谊无价！”清筠愤愤然瞪他，“我的任何感情都不能用金钱衡量，算了跟你说不着，”电梯门恰逢其时打开，她怒气冲冲率先跨进去，“不劳烦您了。”
陈汀手撑在电梯门，浅淡地笑：“这是总裁办专用电梯。”
有什么了不起。
清筠倔强着又走出来，气势汹汹地准备坐通用电梯。
忽然脖子一紧，整个人被急刹车。
“你又拽我领子！”
清筠扮演贤良淑德，早就够了，此刻冷着脸，反手打掉陈汀的手。
他双手斜插在裤兜里，松懒道：“滚回来，送你下去。”
“不用！”
陈汀站在电梯里，看她敛着眸，似乎眼泪呼之欲出。
他暗笑：“上来，听话。”
清筠不情愿的走进电梯，挤在角落里，恨不得是个隐形人。
乔子笙隔岸观火，瞧得仔细，原来大老板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只是这方式有点别致，他不禁感慨老板的路还远着呢。
电梯运行这二十多秒，清筠度日如年，反正多一秒都不想跟眼前的煞星多待，电梯刚停下就风一般跑出电梯。
刚迈出几步，陈汀幽冷的嗓音飘来：“等一下。”
清筠在转身前，把车上演习多遍的微笑服务挂在嘴边，礼貌地转回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陈汀淡淡瞥她，那种通宵加班又没有加班费，恰逢被老板点名批评的死亡假笑。
“回去好好准备考试，这种事你不要管。”
清筠有些费解，难道公司一层需要他扮演良心企业家形象，陈汀深情扮演负责的好哥哥？
清筠只想应付完迅速撤退：“知道了，云汀哥。”
他懒怠地摆摆手，“行，回吧，路上不要随意摸别人手，外人可不像我如此有定力。”
“......”
清筠回到大堂时，看见前台小姐煞有介事地探头张望。
万万没想到，她们董事长竟然把人送到一楼，前台小姐的天塌了......
清筠哪有心情参观前台小姐的不如意，只觉得自讨无趣的分明就是她本人。
当天的上午，狄青西装笔挺，从容不迫地到天齐总部参加面试。
天齐大厦大堂内，三台电视，播放着整个企业的发展文化，其中一个播放着时政新闻。
滇缅边境线，大量违禁品被查获，隐藏在内地的几处暗桩被警方端掉。
狄青湛冷的目光，一瞬不动。
清筠的声音回荡在一楼大堂，他循声望去，看见那个娇俏的身影。
而她匆匆的背影后，矜贵男人表情深沉，一直等到清筠转出大堂正门，才乘坐私人电梯上楼。
于他而言，毕业之后在哪座城市工作都无差。
他孑然一身，走到哪就是新的开始。
只是来春明，他的目的不单纯。
他的西服谈不上名贵，但足够干净，是彻头彻尾的干净。
狄青随着人流挤进电梯。
他抱紧公文包，在密不透风的人群里，表情被掩盖，记忆深处的开关被倏然揿下。
他从烂泥潭中挣扎爬出，有些人天生在山巅。
狄青敛住温润眉眼，就这样吧，谁都不能决定自已的出身。
出了天齐大厦，清筠反而有些迷茫，昨天笃定地和韩霂说，自已要回爷爷那住。
可是她知道，唐骁平近几年身体也不好，时常还要照顾二叔家的小孙子，她回去只会给老爷子添乱。
但回还是要回的，毕竟出国几年很少回来，每次视频通话老爷子都很惦记。
她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收到韩霂的信息：【晚上就在哥哥家住，实在寂寞就去干妈那，她非常挺惦记你。】
清筠心底泛着酸软，谁能想到这样的文字是官威肃穆的新晋领导编辑的，电视里的韩霂永远是睿智清冷，自带威严。
整个上午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她乖巧地回：【嗯，我回去告诉你。】
韩霂笑着发过来摸头的表情：【别乱跑，早点回家，缺钱花告诉哥。】
此刻，清筠觉得庆幸，最初打算宝盛的事找韩霂帮忙，现在她真不想自已哥哥到陈汀这种冷血恶魔面前受辱。
她把电话拨给宋茜，满心愧疚地陈述事实，却听见宋茜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替她鸣不平。
“他怎么是这种人！就算我们家企业不达标，他也不能欺负你啊。”
清筠叹气：“虽然我知道他不近人情，却没想到这么睚眦必报，让我一搅和，宝盛这次更没希望。”
宋茜脑海里还浮现着那日酒吧昏暗灯影里，陈汀那种高冷矜贵的气质，完全不该是小肚鸡肠之人，到底哪出现bug，“宝盛自身实力不够，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况现在还有谁能像你这么尽心为宝盛奔走，陈汀的态度很明确，也许他只是借着调侃你，含蓄地拒绝我们走关系，也算顾及你哥的面子。”
含蓄？清筠丝毫没体会到。
清筠烦心地皱着眉：“那你爸的企业怎么办，真到破产清算的地步吗？”
“管他怎么办，各有各的命数，现在互联网势头这么好，大不了让我爸退休，我去做自媒体。”
清筠心里不是滋味：“宋叔叔怎么样？”
“老头当然心疼，宝盛前身是个小作坊，到现在25年，比我年纪都大，别人看着是一堆破铜烂铁，在老宋看比我都要宝贝，可是现在开采行业就是这样，天价开矿权，越来越少的民营企业能坚持下去，早处理早解脱。”
宋茜还在电话里安慰清筠：“没关系，时代在变化，我们都是普通人就要顺应时代浪潮，老宋辛劳半辈子，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放，带着我妈养老挺好。”
出租车渐渐拐进古香古色的胡同一条街。
清筠轻声问：“你还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爸替你开过一次家长会，到班级竟然请全年组老师喝咖啡。”
宋茜在电话里哈哈笑：“老宋习惯了嘛，生意场阿谀奉承讨好攀关系，有时候我还挺心疼他的，因为这件事你还和我发了两天脾气，我买那么多礼物勉强把你哄好。”
“因为我很羡慕你，”清筠暖心笑，“羡慕你有一个能参加家长会的爸爸，我爸爸是在一线被犯罪分子害死的，从我懂事起，他就很少在家，经常一出门就是2、3年。”
宋茜很少听清筠讲父母的事，零星的碎片信息中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因公殉职，家长会总是唐骁平参加，偶尔是老领导的秘书，或者韩霂的母亲纪莹梅。
“你不知道，刚开始同学觉得你特别神秘，别人家孩子都在炫耀自已家开的是奔驰宝马的时候，你上学的座驾车牌是00001警 ，”宋茜绘声绘色地讲，“我爸有一天送我上学，看见你扎着马尾，一脸高冷范从车上走下来，就告诉我一定要和同学搞好关系，可是那时候我懂屁啊。”
清筠咯咯得笑，“我当时被韩霂骄纵得任性，总是欺负你，你也只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我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你，不像这两年，其实你根本不开心。”
清筠微愣，她总以为自已隐藏的足够好。
“不如你和韩霂说清算了，你们又没有血缘，他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一点心思没有，他要是能照顾你，你还是那个幸福的小公主。”宋茜无所顾忌地说。
清筠怅惘地看向窗外，耳边是唰唰得会车声，爷爷家的四合院近在咫尺。
许久，她小声说：“我哥可能要订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