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林黛玉心怀千般思绪,万般感慨,悠悠然溢于言表。
她岂曾预料,世事如棋,竟一步步推演至斯境。
原以为,能挣脱荣国府之羁绊,已是苍天厚待,不料命运又赐她机缘,得以重掌家族之基业。
虽需割让三分之二予贾渊与忠顺亲王,然黛玉心中并无半点吝惜之意。
纵是仅存三分之一,亦是金银满屋,计有数十万两之巨,足以滋养她这弱质女流余生之岁月,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忆往昔,黛玉曾向荣国府索求区区两万银两,欲以此了断尘缘,却遭府中冷遇,非但不予,反执意要将她许配予贾宝玉,欲借此东风,将前尘往事尽皆掩埋。
彼时之艰难,历历在目。
而今,即便贾渊与忠顺亲王慷慨解囊,将产业尽数交付黛玉之手,若无外力相扶,仅凭黛玉一已之力,亦是难以守得这泼天富贵。
当下虽将巨利让出,然林黛玉所余之产业,却如磐石稳固,握于掌心之中。
且又添得两座靠山,日后生涯,自是安稳无忧,真可谓一举两得。
……
荣国府内。
贾老太太卧房幽静,烛光摇曳,映照着她疲惫苍老之颜。
其身斜倚于床榻之上,气息微弱,似有若无。
一干人等,皆围立于房中,神色凝重,目光齐聚于贾老太太身上,满心期盼她能指引迷津。
此番荣国府突遭变故,众人皆如热锅之蚁,手足无措,唯待贾老太太定夺。
贾老太太环视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坚韧,强自提气,声音虽弱,却字字铿锵:
“尔等如此模样,岂不成了那丧家之犬?”
“荣国府历经百年风雨,代代相传,期间多少惊涛骇浪,皆未能撼动分毫。”
“此番波折,较往昔之风雨,实乃小巫见大巫,不足为虑也。”
“罢了,尔等皆散去吧,王氏,你且留下,吾有要事相商。”
言罢,贾老太太神色淡然。
邢夫人闻此,心中虽有不悦,却也未敢多言,只轻轻摇头,转身离去。
余人见状,亦纷纷告退,屋内渐趋空旷。
贾老太太遂命丫鬟们尽数退出,唯余王夫人与其相伴。
此刻王夫人,脸颊红肿未消,乃上午受责所致,言语间亦含混不清,颇为狼狈。
“母亲,此番难关,恐不易度啊。”
王夫人忧心忡忡,言及林家家产,数目庞大,足足二百余万两,往昔修建大观园、修缮府邸,已近乎耗尽家财,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贾老太太轻叹一声,语带愁绪:
“欲筹此巨款,真真是难上加难,难于上青天矣。”
王夫人闻言,心中盘桓片刻,方缓缓言道:
“府中即便是倾尽所有,砸锅卖铁,亦不过勉强凑得八十万两之数,余下那一百二十万两,实乃天文数字,叫人如何筹措得来?”
贾老太太听后,眉宇间凝起重重思虑,片刻之后,心中已有了计较。她沉吟道:
“此番我荣国府被忠顺亲王与贾渊二人扼住了咽喉,若不还钱,他们势必纠缠不休,誓不罢休。”
“此事若闹将开来,稍有差池,我荣国府百年声誉,便将毁于一旦,声名扫地,再难挽回。”
说到这里,贾老太太神色坚毅,似已下定决心。
“如此,我便修书一封,致于史家,恳请他们伸出援手,助我筹措三十万两银子。”
“至于王家那边,亦需他们承担三十万两之责。”
“此乃权宜之计,望能解我荣国府之困厄。”
王夫人稍作迟疑,轻声道:
“那余下的六十万两,是否需妾身往薛家一行,与之商榷?”
她话音未落,眉宇间已显忧色,续道:
“六十万两之巨,薛家恐难轻易应允。”
贾老太太闻言,神色淡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此事岂容她们推诿。”
“想当年,薛蟠那桩案子,若非我荣国府上下周旋,他早已是斩监候之命,难逃一死。”
贾老太太言语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决:“如今她们若是不肯出这份银子,哼哼,我荣国府若不能安然度过此劫,薛家也别想独善其身。”
言及此处,贾老太太并未再言,但王夫人心中已如明镜般透亮,知晓了老太太未尽之意。
荣国府与薛家,已是荣辱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王夫人微微颔首,温婉言道:
“母亲,儿媳已了然于心。”
“尚有一事,儿媳心中疑惑难解,此次风波,实乃蹊跷至极。”王夫人秀眉轻蹙,继续道,“府中或有贾渊之耳目,观林黛玉今日之举止,分明早已与外界相通,只待贾渊与忠顺亲王兴师问罪。”
“若非如此,双方焉能如此心有灵犀,配合无间?”
“儿媳早已吩咐,严密封锁潇湘馆与外界之通路,必有奸人暗中捣鬼,方酿此祸。”言及此处,王夫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闻听此言,贾老太太之面色亦随之凝重,眉宇间透露出几分沉思之色:
“吾亦有此念,只是这内奸究竟是何人,倒叫人费解。”
王夫人一番思量,指尖轻扬,缓缓指向西北角那幽深的院落,那里正是贾赦的居所。
贾老太太观之,神色微茫,仿佛被一缕轻烟拂过心田,喃喃自语:
“莫非真是他?”
王夫人轻叹一声,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悲凉:
“母亲,除了大哥,还有谁能如此乐于见我们陷入窘境呢?”
“府中众人,皆在此局中,此事一出,于他人又有何益?”
贾老太太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沉吟道:
“老大心中有怨,自是无疑,可他怎会糊涂至此,行此短视之举?”
王夫人无奈轻叹,言辞间尽显困顿:
“儿媳委实再无他策矣。”
贾老太太闻言,沉默片刻,方缓缓开口,字字珠玑:
“如此,你便精选数名干练之人,府中任何细微动静,皆需尽在掌握之中。”
“此刻正值多事之秋,务必小心谨慎,万不可再添波澜。”
王夫人闻言,颔首应允,言辞恳切:
“儿媳铭记于心,母亲,您定要保重贵体,您是府中上下之精神支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