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房之内,林黛玉闻听门外之音,心中悬石终得落地。
一旁紫鹃望向林黛玉,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轻声问道:
“姑娘可是早已胸有成竹,成竹在胸?”
林黛玉轻轻颔首,开口言道:
“此事干系重大,故而未曾向旁人吐露半字。”
“罢了,我们这便出去,莫让王爷与侯爷久候。”
言罢,紫鹃轻挽林黛玉皓腕,缓缓步出绣阁,踏入那幽静庭院之中。
此刻,荣国府众人亦匆匆而至,纷纷涌入潇湘馆的院落,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林黛玉行至贾渊与忠顺亲王面前,身姿轻盈,袅袅娜娜地行了一礼,声若黄鹂出谷:
“小女子拜见王爷,拜见侯爷。”
忠顺亲王见状,面上浮现一抹和煦笑意,温言以对:
“林姑娘免礼,睹卿芳容,不禁令本王忆起当年令尊之风采,犹在眼前。”
“彼时,令尊荣登探花之位,被荣国府慧眼识珠,榜下捉婿,一时之间,此佳话在瑞都内外广为流传。”
“岁月匆匆,未曾想转瞬已是近二十载光阴,世事如梦,物换星移,令人感慨万千。”
林黛玉面前,忠顺亲王语气温和而坚定,言道:
“林姑娘,今日有本王在此,你只管放心,无须有丝毫忌惮。”
“即便是那天穹崩塌,也有本王为你撑起一片天地,做主公道。”
“你只管将事情始末,一五一十地向本王道来,若有宵小之辈,胆敢欺凌林家孤女,趁火打劫,本王誓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此言一出,贾老太太与王夫人等人皆是心惊胆战,目光紧紧锁定在林黛玉身上,眼中满是渴求与期盼,仿佛溺水之人亟待一根救命稻草。
贾老太太面容凄楚,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怜:
“黛玉啊,这些年里,吃穿用度,你在荣国府何曾短缺过半分?”
“外祖母对你的疼爱之心,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真真切切,毫无虚假吗?”
“你切莫要被那浮言巧语所惑,一时心迷意乱,做了他人的棋子。”
“如今这阖府上下数百口人的荣辱兴衰,皆系于你一身,你难道忍心目睹这满门亲眷,皆因你一念之差而步入绝境,落得个凄凉下场吗?”
不得不说,贾老太太这番以情动人、以理相逼的手法,真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令人击节叹赏。
林黛玉闻此,心中感慨万端,面上尽显迟疑不决之色,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难辨方向。
贾渊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缓缓言道:
“林姑娘,本侯无需多言,只愿提醒你一句。”
“倘若今日你仍旧隐瞒真相,不言实情,只怕日后你即便在这府中受尽欺凌,含冤而死,亦无人肯为你伸张正义,讨回公道。”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想来你也耳熟能详,个中道理,自不必本侯赘言。”
此言一出,林黛玉心中豁然开朗,眸光瞬间清明了许多,暗自懊恼自已方才的懵懂无知,实乃糊涂至极。
事已至此,自已却仍怀有妇人之仁,实乃可笑可叹。
贾老太太之所以搬出情感这张旧牌,无非是因她手中已无牌可施,此乃无奈之举。
倘若吾此刻心软,贸然助荣国府将此事遮掩,令忠顺亲王与靖武侯颜面扫地,那吾无疑是亲手将最后一缕生机抛诸脑后。
届时,荣国府若再对她下手,便是求告无门,孤立无援,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矣。
思忖再三,权衡利弊之后,林黛玉忽地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忠顺亲王面前,泪如泉涌,哀声切切。
“王爷在上,小女子斗胆,恳请您念在先父昔日之情,为小女子做主,伸张正义。”
“那荣国府,先是妄图侵占林家祖业,如今又欲强逼小女子下嫁残疾之人,其行径之恶劣,令人发指。”
“小女子孤身一人,举目无亲,本已心灰意冷,以为此生便这般了结,未曾想竟能于绝境之中得见一线生机。”
忠顺亲王闻此,面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心中暗自感叹,这番波折,总算是换来了这一句肺腑之言。
随即,他目光温和地转向林黛玉身旁的丫鬟,轻声吩咐道:
“快些,将你家小姐扶起,莫要让她再如此伤心劳神。”
“好孩子,且安心,本王定当为你讨回公道,绝不让任何人欺你半分。”
忠顺亲王言罢,目光凌厉,缓缓扫视荣国府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言道:
“好一个享誉百年的荣国府,今日之行径,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大开眼界。”
“老夫人,此事你又有何说辞?”
亲王之音,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至此,贾老太太再也难以维持那虚假的慈祥,面目扭曲,手指林黛玉,怒不可遏地骂道:
“我早知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若能狠心些,任由你落入那些族亲之手,任其欺凌,也免得今日养虎为患,成了家中一害!”
“王爷,您既定要追根究底,老身也就不再遮掩。”
她语气转厉,继续说道:
“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林家那份祖产,本就与她无缘,又何来她应得之理?”
“当年吾之婿林如海,念及亲缘,将爱女托孤于荣国府之时,慷慨赠予吾府诸多家产,此等情谊,天地可鉴。”
“是以,所谓侵占家产之说,实属无稽之谈,徒增笑耳。”
“至于强娶孤女一事,更是凭空捏造,无从谈起。”
“常言道,婚姻大事,须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此女双亲早逝,吾身为其嫡亲祖母,为其择定良缘,自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
“恕老身直言,王爷虽与林如海有旧谊,然终究属外姓之人,于此事上横加干涉,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老身素来敬仰王爷威名,然王爷亦需知晓,凡事需有个度,莫要逼人太甚。”
“今日王爷驾临荣国府,一番闹腾,想来心中之气已消大半。”
“若仍欲滋事,即便闹至御前,老身亦将义无反顾,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