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含笑回应:
“侯爷挂念家母,真是有心了。”
“家母现居寿安堂,侯爷昔日也曾造访,想来路径已熟。”
言罢,他又转而对长柏、长枫吩咐道:
“你二人便陪侯爷前去向祖母问安吧。”
“孩儿遵命。”长柏、长枫齐声应答。
二人旋即引领着贾渊,迤逦步往后宅深处行去。
彼时,寿安堂内。
盛老太太正与六孙女盛明兰并肩叙话,一派温馨恬淡之景。
观盛明兰之态,似有千愁万绪萦绕心头,难掩其神思恍惚。
盛老太太见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遂温言问道:
“明儿,你今日何以如此?”
“瞧你眉宇间似有重重心事,莫非有何难言之隐?”
盛明兰闻言,轻轻摆了摆手,强颜欢笑道:
“祖母勿忧,孙女无恙,不过是些琐碎小事,不足挂齿。”
盛老太太闻之,略作沉吟,继而缓缓言道:
“可是心中萦绕靖武侯之事?”
盛明兰轻轻一叹,颔首以应。
忆往昔,贾渊与盛长柏情谊笃厚,常踏足盛府,为座上之宾。
明兰亦对贾渊的才情,心怀敬仰之情。
彼时贾渊,虽才名远播,却仅为贾氏一族之旁裔,论及门第,犹未及盛府之辉煌。
盖因盛府有盛紘大人,身居五品京官之尊。
更有盛老太太,乃勇毅侯之掌上明珠。
加之王若弗夫人,出身故太师之嫡脉。
昔日盛紘,实有将爱女盛墨兰与贾渊缔结秦晋之好之意也。
在盛紘眼中,贾渊高中进士之事,犹如囊中取物,易如反掌,加之其身世清白,门庭简净,实为良配之选。
然林小娘所育之儿女,却受其熏陶,惯于趋炎附势,嫌贫爱富,对贾渊那平凡家世颇为不屑。
更兼贾渊亦对盛墨兰性情有所不满,是以此事终未能成就,不了了之。
尽管林小娘等对此婚事多有微词,盛老太太却对贾渊颇为看重,而盛明兰对贾渊亦是颇有好感。
明兰身为庶女,贾渊出身寒门,二者门当户对,实乃天作之合。
贾渊对盛明兰亦是情有独钟,盖因明兰不仅花容月貌,更兼心地纯良,定为贤妻良母之选。
两家原已商定,待贾渊科举得中,便议定亲事。
岂料世事无常,一场巨变突如其来,贾渊无奈远走他乡,从此音信杳无,令这段姻缘化为泡影。
盛明兰自以为贾渊已遭祝融之祸,英年早逝。
自此一年多来,皆沉浸在哀痛之中,难以自拔。
而今忽闻其音讯,却已是天壤之别,世事如梦。
盛老太太虽年事已高,然心智犹敏,闻明兰之言,轻轻执其手,温婉言道:
“明儿,世间诸事,多有因缘际会,而不得善终者。”
“当年之祸,谁人曾料?更未曾想,他今朝竟已化身为靖武侯,权势显赫。”
“此乃时也,命也,非以心中悲苦,便能左右乾坤。”
“往昔已逝,他亦非昔日之寒门子弟。”
“且历经诸多变故,其心境是否如初,亦是难测之事。”
“你若欲续前缘,只怕艰难险阻,重重叠叠,难以逾越。”
盛明兰轻轻摆了摆手,语态中带着几分无奈与释然,言道:
“祖母,我自知,如今的我,已难以与他相配。”
“但闻他安好,未遭劫难,我心已感欣慰至极。”
“只是,只是……”
言及此处,盛明兰语声微颤,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尽述,唯余遗憾之情,萦绕心头,再无他念。
盛老太太见状,不禁长叹一声,世间诸事,真乃难以预料。
昔日,她曾真心实意地将贾渊视为未来孙婿。
而今世事变迁,人事已非,盛明兰心中不悦,她心中又何尝不是充满了遗憾?
若时光能倒流,无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此时的贾渊,应是金榜题名,正筹备与自家孙女共结连理,那该是何等美满的一段姻缘啊。
正当祖孙二人沉浸在无限感慨之中,忽闻门外房嬷嬷步履匆匆,轻声禀报道:
“老太太,柏哥儿与枫哥儿引领着靖武侯前来,特来给您请安。”
盛老太太闻言,微微颔首,语气温和而庄重:
“请侯爷至正堂稍候,品茗稍憩,我即刻便至。”
“遵命。”房嬷嬷应声而退。
待房嬷嬷离去,盛老太太目光柔和地转向盛明兰,轻声问道:
“明儿,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见一见这位侯爷?”
盛明兰心中犹豫片刻,终是微微点头,应允了下来。
随后,盛明兰与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盛老太太,缓缓向正堂行去。
一行人穿行于雕梁画栋之间,步履沉稳,气氛中带着几分庄重与期待。
不多时,众人已至正堂。
正于堂中静候的贾渊三人,见盛老太太步入,皆不由自主地立身而起,以示恭敬。
贾渊更是疾步向前,两步之间已至近前,深深一揖,言辞恳切:
“老太太,数载光阴匆匆,您别来无恙?”
“晚辈特此问安,愿您福寿安康。”
盛老太太闻言,连忙伸手虚扶,言辞中带着几分惶恐:
“侯爷如此大礼,真真是折煞老身了,快快请起。”
与此同时,盛长柏与盛长枫亦躬身行礼,齐声道:
“孙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盛老太太微微颔首,面上洋溢着慈爱之色:
“罢了,家中无需过多礼数,你们皆是我心头所系。”
“来来来,都坐下吧,侯爷,您也请上座。”
立于盛老太太身后的盛明兰,目光触及贾渊之时,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怜惜。
昔日那肤色白皙、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如今已换作古铜色肌肤,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坚毅的英气。
显然,三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那份苦楚与磨砺,不言而喻。
贾渊的目光亦在不经意间与盛明兰相遇,二人心中皆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往昔。
那时的盛明兰,正值及笄之年,十五岁的她,对贾渊充满了仰慕。
每每相见,总是甜糯地唤他一声“渊哥哥”,那份纯真与依恋,至今仍让人心生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