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兆韧这个名字终究还是淡去,人们越来越多的知道“惠婉”。
就像如常,她去清平观上香,只知道宫里一位郡主正好也在,单听这名号,还真不知道惠婉郡主就是兆韧妹妹。
家里从不讨论和成家有关的,下人更是不敢提,就好像有什么禁令一样,所以尽管外面传来传去,好几年了,如常都不怎么了解。
这次她真的被保护的太好了,可能也正因如此,她也懈怠了,懒得去打听别家事,贺家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可是,那纤瘦的身影,弱不禁风的模样,真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兆韧妹妹吗?
很奇妙的感觉,如常清楚的记得,当时她三岁,兆韧尚在襁褓;而今她八岁,兆韧都六岁了。
如常望着成兆韧出了会儿神,悄悄挪到祖母身旁,希望跟着祖母去拜见,能看看兆韧妹妹现在的模样。
果然去了,要去拜会郡主。
乌泱泱的人群,婢女太监,最外面还有侍卫,团团围住中心几个人,再往后就是其他氏族的人了。
此次出行有五皇子、昭平公主和惠婉郡主,元宵的前一天,也是成家众人的祭日。
“听说呀,惠婉郡主差点就来不了了,也不知是谁不懂事,非要十五再来,说是惯例,这惯例哪大的过祭日呢。”
“我家那口子打听到的,说是昭阳公主想拜祭英烈,为国祈福,这才让五皇子跟来,要不这么急匆匆呢,道场都没安排妥当!”
“太娇弱了,一点都没有将门女的风范,比起她娘、她姑姑可差远了。”
“这小郡主还是太小,能活着就不错了,成家可是说没就没了,她还能每年不落烧香拜佛,真的蛮好啦。”
“……”
妇人多的地方,就是能听到不少消息,这些主人身边的婆子丫头们就没闲过嘴,不一会儿“惠婉郡主是怎样在宫里被排挤欺负、连祭日烧香都不让”的话就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了。
如常几乎一下子就洞破了其中弯绕,成兆韧掉进捧杀陷阱,还差点被扣上忘恩不孝的罪名,却守拙借力,把昭平公主当枪使。
再加上个受宠的皇子作陪,人们再怎么捧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郡主。
她就在角落里,蒲团上,虔心跪拜。
外面人传的话估计也是她放出去的。
“祖母,十日后就是成家老夫人的祭日了吧,他们现在都不愿意叫郡主出门,到时候估计又会嫌麻烦吧。”
贺如常的声音不算小,身边不少人听到了,又是一阵小小的风波。
祖母闻言没说什么,拉着孙女的手,回厢房了,贺家要在道观多住几日,于是在后山另借了别院。
第二日,贺家一家人都来了,拜过三清,贺秧等人就回去了,只如常跟祖母还在这,祖母带她跟来上香的人一一见礼。
就听人来传话,昭平公主先行回宫,五皇子和惠婉郡主要在这再住十日。
天色愈暗,街上就热闹起来,今晚可是灯会。
如常平日不爱出门,也不是每年灯会都要看,她头一次看还觉得新奇,后来越来越没意思,毕竟她不是真的小孩子。
花灯什么的,没什么吸引力,她更想去摆个摊,趁着人多狠赚一笔。
视线流连在莹润的一盏盏灯间,却从未多看哪个一眼,直到她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那人戴着面具,和如常不错眼的对视,就这么给她行了一礼。
如常有些没认出,但福身行礼是第一反应。
对面的正是成兆韧,她知道贺家这位嫡长女今天帮她说了句话,让她能在宫外住几天,何况祖母对贺家早有交代。
只是没料到这位从小学规矩的嫡长女,行礼时不低头也不垂眼。
她本来想趁着贺如常转移视线就走的,这一下子她都不知如何动作了。
怔愣瞬间,如常就看到,原本小心收敛的小孩儿,一下子惶恐起来,像看见什么怪人似的盯着她。
此时她已经反应过来这位是谁了。
很快,祖母先注意到她的异常,成兆韧那边也很快有下人追过来,两边人就这样走近打招呼,不得已罢了。
“祖母,她是谁呀?好想认得我呢。”如常也装傻。
“常儿,快见过惠婉郡主。”老太太虽这样说着,却紧紧拉着孙女的手,别说福身了,头都没叫孙女低一下。
她本人也毫无尊敬之意,好像就是因为孙女点了惠婉公主这人,才不情不愿来问好的。
“郡主小殿下可小心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别冲撞了您,您打小就娇生惯养的,不像我们这些粗人,马蹄子底下,才三岁,就遭过一次灾了。”
慈祥的声音和讥讽的字语,哪怕宫里人听了,都觉得这老太太还在计较,当年成家差点害死他家孙女的事,至今也不待见这位郡主。
哪怕她已经是人人怜爱的郡主。
“如常见过郡主殿下,我早该认出你的,毕竟你和其他自小长在宫里的贵人不一样,你是后来才进去的嘛。”
和老太太不一样,这小的倒是面子功夫过得去,就算被祖母拉着也弯了弯腰,亲热熟络的语气显得天真不懂事。
旁人听了,只会觉得是家里这样教她的,成家和贺家,果真积怨。
花灯长明那一夜,如常大体知道家里对成家的态度,绝对不是外人说的那样,她估摸着行事,不能毁了自家,也不能坏了成兆韧几年来营造出来的形象。
而成兆韧,她信祖母临终遗言,却不太信贺家,毕竟贺家从未表现出一点能让她相信的东西,除了那位嫡长女。
刚才尽管贺如常娇纵,成兆韧反而感受到了她的同情——这样的眼神她最熟悉了。
加上之前在道馆,这人有意无意帮她说过话,她才开始尝试慢慢联络贺家。
面上二者毫无往来,尤其是贺家,对惠婉郡主能避就避,真在什么宴会上遇见了,也冷眼相待,谁都坚信他们有仇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话当下,是祖孙二人依偎在桌前,热茶袅袅。
“常儿,我都没怎么教过你,该怎样讲话,怎样在心里七转八拐的琢磨那些事,但是我们常儿好似天生就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