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进门不久便抬了个良妾,二人几乎同时怀孕,不过到底正房夫人怀胎更早,肚子更大。
那小妾石氏,大夫人见她老实蠢笨,才抬举她,结果跟正房前后脚怀胎也就罢了,竟还使计催产。
贺家便有了一位庶长子,跟嫡子只差八日,姜大夫人没说什么,只去老太太跟前说要把孩子同自已亲生的一并养着。
她也争气,一下添了对龙凤,马春霞的儿子也落地便抱给了大夫人。
贺秧看都不看还没出月子的石氏,警告道,“孩子就在大夫人跟前教养,你在乡下的庄子,若敢再惹是生非,贺家绝对不留。”
语罢,旋身拂袖走,当真一点情都没有。
他处理内宅这些事,板正严肃得很,谁也不偏,当然一般小事也交不到他这个老爷手上,只是他经手的每一桩,都显得冷漠。
向泉芙死后,他就变成了世人眼中一个主君该有的样子,尊重大夫人的地位,有妾室,有好几个孩子。
“官人,官人你怎能如此!我都没见过孩子啊官人!”
春风正暖,歇斯底里的夫人颇煞风景,大夫人差人打晕了才送走。
这样一来,大夫人房里就有了四个孩子,她自是要做到一碗水端平,每天陪这个玩玩,陪那个坐一会儿。
亏得如常已经懂事,身边嬷嬷伺候着,基本不用她操心,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请安过后,便跟着启蒙先生念书,还能来看看弟弟妹妹。
“母亲,无失弟弟和如曈妹妹长得好像,无霜弟弟和他们长得也像,但是无失和如曈最相像,为什么呀,小孩子都长这样吗?”她在尽量得到这位继母的怜爱。
“你无失弟弟和如曈妹妹,是双生子呢!他们长大后也长得一样呢。”大夫人逗弄着婴孩,一边回话。
“这可不好,弟弟也就算了,要是妹妹也长得像爸爸、像男孩子,那可怎么办……”幼童的担忧如常演的很好。
大夫人都笑开了,她平常都浅浅端着笑,这样先弯弯嘴角,再收回一些弧度,如常知道她真的笑了。
靠着真心待弟弟妹妹好,极为敬重这位继母,就算没有老夫人在背后撑腰,如常也能在大夫人房里活得好好的了。
她的日子总算安稳下来,贺家待她极好极好,家里就她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还是个姑娘,也请了教书先生,一并找了教养嬷嬷,教些插花品香的风雅事。
她还能跟着姜大夫人练字,虽然写的难看,但她只有五岁,会写字就要被夸的年纪。
她学着写弟弟的名字,好半天才带出一个像样的“躬谨”二字,这是无失的字,“失”字好写,大夫人便给她上了点难度。
晚上回去又点起灯,因为大夫人把她那幅字拿去给躬谨本人和躬谨他爹都看过了,她得写出另外两个弟弟妹妹的名字,不能厚此薄彼。
经过两年磨炼,她字写的大有长进,所以等妾室马春霞的孩子出生后,她能写出还算板正的“如曚”二字。
“小夫人,无失、如曈、无霜几个尚在襁褓时,我也给他们写过的,写个名字而已,姐妹间玩闹,您收下就是。”
马氏谨小慎微,在贺家就像个仆人,最后还是如常拿着那两个字,去哄着如曚玩了会儿,她才收下。
如常已经六岁了,无失跟如曈,还有无霜,也都会走了,如曚才刚刚出生,家里越来越热闹。
如曚现在还养在妾室屋里,等断了奶,也是要交给大夫人的。
贺秧说,大娘子公正明理,持家端方,她养大的孩子,定会出类拔萃。
再加上马氏胆小怯懦,确实为贺家免去很多事端。
一大家子安稳过着,日子都觉得飞快。
皇宫高墙内的成兆韧却度日如年,她现在是郡主了,前呼后拥一大帮仆从伺候着,宫里人都喊她“惠婉”。
吃喝用度从不短她,只是个郡主,却和公主用一样的好东西,每年宫宴或者祭祀,公主或许可以不去,她惠婉郡主确实一定到场的。
成家与众多将门侯爵交好,几代人、数十年在军中的威望无可比拟。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四岁的成兆韧说要反,大军立马兵临城下。
祖母临终前交代她,要她安分守已,缩起脖子垂着眼的,也要活下去,些叔伯都是直肠子没头脑,要好好待他们,也算个依仗。
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成兆韧早慧得可怕,在所有人面前当真柔弱不能自理,纯惠温婉。
孤女入了深宫,只有这副模样才能让皇帝觉得她是个没用的废物丫头,才不至于绝了成家全族。
也许他是想把她养大,送去和亲,也可能是想掌控她,用她来笼络人心,给自已树个好名声……
种种可能,都让兆韧想哭、想逃。
看起来她走在繁花似锦的阳关大道,实则光怪陆离,不知道哪一步就踩空了,万劫不复,更不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
成兆韧在这精心布置的“花房”,逐渐长大,她真的过得不错,至少外人看起来是这样。
皇子都要因为见到惠婉郡主没主动问好,而被训斥,皇后贵妃的关爱更是隔三差五,她几乎被捧着长大。
也只有在夜里,她摸摸自已的头,就像家人都在时那样,一遍遍回想祖母的字字句句:千万要看清自已,千万不可逾越。
她不能顺着皇帝的意,日渐娇纵,那样外面人会对这个侯府遗孤失望;也不能让皇帝觉得她坚强,那样会危险。
夹缝中,她选择成长为一个沉默怯懦的人。
嘴角总是有一抹羞怯的笑意,从来不主动与人对视,瘦弱安静,身体不好……
这些都是宫里传出去的关于惠婉郡主的流言,渐渐的还有不爱听讲学、苛待下人一类传出去。
所幸成兆韧每年都有几次机会去道观,祭祀祈福,她总是不经意的讲出感人至深的致辞,让人们一遍遍想起成家,一次次夸她勇敢。
毕竟她在那位的渲染下,她身体不好,她就趁势说成是自已家中年幼遭变,这些年一直想习得武艺,对得起成家女的身份,才落下功课。
成兆韧总是先说自已在宫里住的多好,接下来才念些追亡抚今的词。
他们畏着人言,也会好吃好喝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