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在心里骂了句久违的脏话,简直像常儒活过来了,跪皇室的时候她没有这么反感过,知道那是不得已,但现在,只能看见成兆韧一双绣金线的靴子,她觉得恶心。
好姐妹飞黄腾达了,不知道捞自已一把还跑来赛脸了。
说好听点叫贴身女官,实质就是为奴为婢,以前她管她身边的婢女叫姐姐是客气,现在真要叫姐姐了。
如常捧住了圣旨,在等成兆韧松手,但她把圣旨往上提,就是要她站起来的意思,如常感慨自已现在就会看主子眼色了,真是天生的好仆役。
“现在就去收拾吧,收拾完跟我走,府中久未住人,很多地方要收拾呢。”
如常学着十百的样子行礼,低声回复,“是。”
成兆韧还是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她一直看着贺如常,大概是想和她对视吧,可惜如常已经进入女官的角色了,一直看地板。
拂诗去收拾东西了,新意跟在她身边,一起站在略显拥挤的前厅。
如常一开始是站在成兆韧身边的,后来她落座了,如常就自觉站在椅子侧后方,那又占了十百的位置,她就再往后挪。
跟串珠子似的站位。
另一边站着的拾泉,见状示意如常去她的位置,如常拒绝了,同时拒绝了祖母让她坐下的眼神。
成兆韧说,“大小姐坐着便好,你无需同她们一样。”主要是,她站在后面自已就看不见她了。
“多谢殿下。”
傍晚,该走了,分别来的太匆匆,不到一天,好好的大小姐就要搬去别家当那劳什子的女官了,饶是贺家跟成家关系再亲厚,贺家人脸上也不好看。
尤其是成兆韧连一顿晚饭都不愿意在这吃。
“殿下何必急着回去,好歹您也在这里住过不少时日,留下用顿饭,就当贺家为您接风洗尘了。”
这两年温婉不少的贺如曈再次鲁莽,不过她莽得对,如常紧张地看她一眼,眼睛一转终于肯看成兆韧了。
虽然郡王殿下高傲又不满地冷哼一声,但她坐下了,这表明愿意留下用饭。
没人知道她哼是因为不满如常第二眼才看她,等了这么久的对视,转瞬之间就过去了。
这顿饭很压抑,没人说话,还是成兆韧出去后,众人才活过来一般,吐槽的吐槽,忧心的忧心。
贺如曈是一直不太喜欢成兆韧,无失无霜以前跟惠婉郡主也就是相互认识,现在也不喜欢了。
“你要记住,现在贺家什么也不是,我们没有什么功劳,跟郡王也没什么好交情,不可邀功自傲,她找你无非是试探贺家,过些时日自然会放你回来,常儿可要小心。”
牢记祖母这番话,她上了马车,车厢内就她和成兆韧。
虽然她打心底里觉得成兆韧不是卸磨杀驴的人,不会不信贺家,但她想不出来她此举为何,只能是祖母说的那样。
如常不敢信自已的直觉,她总觉得自已在思维上还是太现代了,总是不自觉想偏一些东西,做不到完全用这个时代的思维去想问题。
就像现在,她正襟危坐,偷偷打量都不敢,只凝视自已鞋尖——成兆韧是真的变了,好陌生,好吓人。
成兆韧突然开口,“婚期定了吗?”
她问了一个让如常怀疑自已脑回路不对的问题,她还是跟不上时代吗?这什么问题啊?她俩的接头暗号吗,第二次问了。
只好试探着回答,“还没有?”
杨院病逝了,周旋星她就见过一面,存在的只有一些风言风语,如常甚至不知道成兆韧具体问她跟谁的婚期。
“这么说是早晚会定下来了,尚未定,但总会有这一天,”成兆韧很不满,不满这个回答,也不满她的神态,直接用手指挑起如常的下巴,手动对视,“是吗?”
贺如常更紧张了,面前这个人完全不是三年前的成兆韧了,她现在对着这张冷艳绝伦的脸,绝对喊不出“兆韧妹妹”了。
“郡王到底想知道什么,如常知无不言。”从来没被人挑过下巴,别扭极了。
成兆韧见这招有效,更用力地抬人家下巴,“跟周家都说好了吧,彩礼都收了吧。”
“我与周公子只有过匆匆一面之缘,他出身清白,是家里门生,拿来堵一堵外面人的嘴是最合适不过的,不妨碍您。”
如常偏头,想让自已的脸从她手上滑下去,结果成兆韧改为捏住她下巴,一定要跟她脸对脸这么说话。
谁来救救她,她快顶不住了,成兆韧一直跟她对视,一直一直,也不知道看出来她眼里的求饶没有。
若是以前,两人早该笑话上了,不像现在,一个麻木脸,一个快哭了。
如常不知第几次吞咽口水,“殿下金尊玉贵,握剑的手就不要浪费在臣女身上了。”
成兆韧以为是自已手劲大,弄疼她了,也松了手,却起身坐到如常对面去了。
后面的路静默着走完,到了郡王府,如常主动开口,“殿下今日劳累了,先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做安排也不迟。”
她真怕成兆韧让她连夜扫满院子落叶。
“嗯,走吧。”
得到准话,如常悄悄找拾泉,“拾泉姐姐,我住哪呀?”
“你跟我住。”郡王殿下耳朵真好。
仓促间,没收拾那么多厢房,只能将就一晚,如常在别的房间将就是将就,跟成兆韧一屋还不如在别屋将就。
“于礼不合。”
听见这话的成兆韧直接往如常面前一站,高出来的身高投下阴影,如常立马想当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真正识时务的俊杰,是接受领导的暗示,睡床上,还是谨记身份睡躺椅上?
她犹豫太久了,成兆韧等不耐烦了,不明白贺如常怎么变得这么小性了。
以前都敢跟她抢东西,现在连碰一下都要斟酌半天,成兆韧把人拽过来,“该怎么睡就怎么睡,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明白了,贺如常很在意现在二人的身份悬殊。
如常在想,这也是试探吗?该怎么睡就怎么睡,她是不是……不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