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就黑透了,春天那点寒气全攒在夜里了,如常几乎不动,身侧被子漏风也不动,因为她另一边躺着成兆韧。
不知道成兆韧睡着没有,她自已是一点没睡,清醒了一整夜,去梳理思路,毕竟计划里她可不是当女官去了。
首先要谨慎,不能留把柄,如果郡王依然需要贺家的话,她得问问祖父他们的意思;如果不需要了,那她当务之急是全身而退。
郡王殿下是王,不是寄人篱下的兆韧妹妹,如常提醒自已,认清身份,自保为上。
床幔挡住天光,如常估摸着时间,打算先成兆韧起床,然后跟着十百拾泉学习学习,看看自已能做什么。
“嘶——”肩膀猛的被人扣住,她吓一跳,“没事,是我,不是刺客。”如常以为,军中生活造就了成兆韧梦中杀人的本领,有点风吹草动就摸刀,赶紧解释。
然而成兆韧和她一样一直装睡,感觉她要起身,才突然出手,“这么早,你起来做什么。”
“不早了,殿下您都醒了,我当然要比您更早,”这句话使成兆韧蹙眉,“好服侍您梳洗穿衣。”这句话使成兆韧心动。
松开手放她走了,之后就不见贺如常再进来,她一直等着她来服侍,拾泉在边上陪着,“你去看看,大小姐哪儿去了。”
“回殿下,十百说大小姐主动请缨,出门采买去了。”拾泉一边说,一边把头埋得越来越低,“大小姐说她知道您的喜好,交给别人办她不放心。”
大小姐从未说过此话,她只是借机出去,偷偷给家里报个信。
“去把府中所有下人叫来。”现在府里没几个人,确实不少人想塞眼线进来,都被成兆韧挡了,这里都是自已人。
“贺大小姐是主子,是客人,她在这里住着,你们要尽心伺候,怎么她还给你们干上活了?”成兆韧训了话,罚了几个人的月钱,如常回来,众人才散去。
她要回府仔细看看,哪里需要修缮,什么需要添置,交代了两个伙计去买些花卉食材这类必需品,其他则要列单子给成兆韧过目。
成兆韧不理会如常的问询,冲一边扬声道,“十百。”
十百把如常让到离成兆韧最近的位置,“大小姐交给奴婢来做吧,您跟在殿下身边就好。”
等两位主子走后,她再次训话,“咱们殿下虽然让贺大小姐当女官,但那也是官,是殿下独一人的女官,她在殿下身边就好,你们也知道咱们殿下跟如常小姐的情谊,谁也别想让大小姐离远半步!”
于是,旁人靠近不得的书房重地,如常随意进出,进去啥也不干,就为了方便郡王殿下随时能见到。
书房没水了,她想出去添一壶,还没碰到门呢,外面侯着的就开开门接过壶,门一关,如常只好再去成兆韧对面百无聊赖的坐着。
“你若实在无事,过来帮我磨墨吧。”
“是。”
成兆韧收了笔,越想越在意,这什么语气,要么不跟她说话,一开口就充满了等级尊卑,“我说过不必跟我讲究这些虚礼。”
“我是殿下的女官,您点我过来,这就是我必须做的。”她怪任她怪,她磨她的墨。
耐下心来,熬到成兆韧总有一天不藏了,暴露她的真实目的。
“合着我点你过来还是我的错了。”
“殿下恕罪,臣女说错话了,臣女跟您三年未见了,书信来往也断了一年了,实在有些陌生,一时有些找不准姿态,但臣女想,恭敬点总是没错的。”她到底没跪下。
这话成兆韧听来还是不顺耳,但比之前好多了,叫人家给她做女官确实出格,原因她自已都弄不明白了。
但她清楚,只要贺如常在,她会很她踏实,在贺家那几年,艰苦却心安。
并非贺家任何一个人都行,只有贺如常,只要贺如常。
“你想做什么官?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竭尽全力。”
如常震惊:她怎么这么狂。
“殿下抬爱,臣女家宅平安就好。”
“夫婿呢?你想嫁给皇子我都能帮你。”她不错眼地凝视如常,势必洞察她的内心。
“不敢不敢,良缘还需慢慢觅,家里确实急着把我嫁出去,臣女却不着急,所以要是殿下能拖一拖这婚事,臣女就感激不尽了。”
成兆韧笑了,刚才那么多让人心惊的话,都没打断如常磨墨的动作,一个笑让她都忘了手上的动作了。
从小成兆韧就不爱笑,没见她真心实意笑过几次,每次都特别好看,每次她也跟着笑,这次也不例外。
“两年过去,三年也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保我了呢。”
“你跟着我,一直做我的女官,没人敢给你定亲,我现在可以保你一辈子。”
如常笑出声,低头继续磨她的墨。
成兆韧也挂着笑,继续处理文书,好像三年时光、两处风景,什么也没能改变。
如常纠结要不要趁气氛好,干脆直接问她想要贺家怎么做,但瞥见成兆韧好像很忙,还是算了。
唉,中午吃什么呢,现在吃什么都要她拿主意,她知道的成兆韧喜欢的菜式就那么几个,早吃个遍来了,成兆韧让她点自已喜欢的,她哪儿敢呀。
只能每次记下成兆韧多吃了哪个菜,好按她的口味交代厨房下次做。
就这么吃了几天,如常终于发现,成兆韧貌似没什么主见,如常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
桌上那道辣炒牛肉是新菜,如常不吃辣,但她记得成兆韧能吃,可是这道菜没被夹一筷子。
桂花蜜藕简直像两个人抢着吃。
“……殿下什么时候口味清淡了?”莫不是以前都是装出来的,或者现在是装出来的,为了防着别人在她爱吃的菜里下毒?
她知道如常说什么,“我可以不吃辣,但你真不能吃,所以下次别让厨房做了。”
可是殿下,这是你家,如常越来越迷惑了,她每次都感觉摸清她了,下一秒,成兆韧就让她意识到自已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