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使者来访时,贺秧便是迎接团的一员,清早出门在城外等着,现在送他们离开,贺秧仍在其中。
使团走了,留下一个质子,等来年郡主出嫁,随之一同回国。
那位质子本是皇储的热门人选,他出使魏国半年,等他回去,估计什么也没有了,而且不一定他能全须全尾的回去。
成兆韧在宫里虽然被束缚了不少,但总归经营了十年,六岁开始她便出了宫,接触那些幸存的成家旧部,还有她母亲、婶婶们的娘家,穷尽心思,行至如今。
只要能拉拢,她都会下手,一个有希望夺嫡的敌国皇子,不管他有没有心机城府,成兆韧都有把握功成身退。
这个人,她要合作。
金国老皇帝快不行了,否则也不会答应魏国和亲换地,他是个骁勇善战的好皇帝,但他儿子太多了。
眼下,八皇子远离狗咬狗的战场,听说他随使团,在路上就遭遇了埋伏刺杀数次,到底是谁干的已经查不清了,他那些兄弟们惯会栽赃嫁祸。
他冒了极大的风险,可能死在外面,但只要他活着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再出手收拾剩下的,皇位唾手可得。
他二人相互试探了许久,雪落时分,尘埃落定,经历了无数次惠婉郡主去行宫“找麻烦”。
大魏境内流传的是郡主如何不屈、如何争气,而到了金地,便侧重八皇子殿下如何忍辱负重,只为了带回成家独女。
在金国境地,成家几乎就是魔咒,他们惧怕也憎恨,迫切的想出口气。
反正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能让她去带兵打仗,只能拿来出出气了。
各打各的算盘,不过一般人都暗着来,只有杨舒文,一张嘴全抖出来了。
她穿梭于各个宴会雅集,每次都想出风头,还想遇见贺如常,好好踩她一踩,免得日后她嫁进来分不清大小王。
可惜如常几乎不出门,她把蒋嬷嬷给了成兆韧,也就接手了一部分她的信息网,现在忙得很,天天提着心。
杨舒文只能靠拉踩贺家其他人,如曈现在都学会翻白眼了,听说被大夫人狠狠惩罚了,大夫人好像说了要跟大姐姐好好学习的话,以至于贺如曈日日来找如常。
“姐姐,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不知道那个杨舒文,她提前打听我买了什么衣料,买了什么首饰,她也拿了一模一样的,然后比我提前去,然后她就说我东施效颦!”
小姑娘气成包子脸了,也只不过语速快了些,礼仪方面没什么问题,看来还是很听她母亲的话。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和她,一样的打扮,谁更好看?”如常放下为了装模作样拿起的绣花。
“她不好看。”
“姐姐也觉得如曈漂亮,她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比不上你,遑论还穿戴着不合适的衣服首饰,你下次遇见她,只需要大大方方的把她比下去,给她比成山间的野猴子就好了。”
贺如曈瞬间笑成花,“可是姐姐,每次听她吹嘘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我都烦,她还喜欢插话抢话,别人都说不了几句,我又不能不去,更不能半途离开,怎么办呀。”
“如曈可曾看过猴戏?”
贺如曈摇头,很快就懂了,雀跃地站起来,娇俏地冲如常福身,“姐姐等我给你送好吃的,先不要传午饭!”
如常目送她离开,能看出贺如曈很想蹦跳两步,但被母亲训过话,要时刻规范着姿态步伐。
也挺好,把开心藏在心里,就漏出来一点点,也能感染旁边的人,如常把花样子交给拂诗,让她接着绣,自已带了赵嬷嬷和新意,去账房看看。
快到发月钱的日子了,她也要去看看账,一会儿再去马房巡视一圈。
她罚过一个记账不清的,罚过一个倒卖饲料的,还揪出过一个捞厨房油水的,她还想逮一个管园子的下人,奈何他们闻风丧胆,让她挑不出大错。
现在没犯错不代表以前也没有,只不过如常找不到由头去翻旧账罢了。
那个厨房的犯错最严重,父亲让发卖了,一路上接触到许多人,消息也就传了出去。
“都办妥了?”
“父亲放心,赵嬷嬷跟着我,还带了许多家丁,打发个不听话的老妈子罢了,怎劳烦父亲费心。”
贺秧扫了一眼身后,下人们懂事地离远了跟着,贺秧说,“惠婉郡主离开也有三个多月了,也没见你寻她说说话。”
“郡主临行前交代,要我在家好生待着,虽说她要我什么不用管,但郡主就是郡主,我们又一起长大,替她分担是女儿该做的。”贺如常不卑不亢,这话几乎点明了。
点明了她知道郡主暗地里在干什么,甚至参与其中。
贺秧一听就冷了脸,“擅作主张!你都没跟家里问一句就去做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胆子如此大。”
若不是在外面,她肯定是要跪下回话的,现在只好屈着膝,“父亲,我都知道的,旁人看不出,我可是贺家的女儿啊,日日同你们住在一起,我怎能察觉不了异常?”
“我不记得我小时候受过重伤,反而老侯爷给我的宝剑还在我屋里,爹爹,娘生前常常告诫常儿,所见非真,耳听亦为虚,凡事要多思多想,我都记得的。”
贺秧沉默良久,扶起如常,“你比谁都要聪慧。”
“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都把常儿教的很好。”如常展颜,恰如灵动纯真的少女,不谙世事。
这下,不仅成兆韧信任她,让她帮忙做事,贺家这边她也开始接触了。
随着知道的事越来越多,如常也更具体的知道了贺家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远比她想象的重要。
她以为最多是桥梁,传个消息就极限了,竟然把自已磨成了刀,当时部将死的死,伤的伤,剩些不成气候的残兵,本来都散了,又召集在贺家门下了。
或许祖父跟父亲本来没打算掺和这么多,但越陷越深,又有这个心,便半推半顺,做大做强。
一介文官,一门清流,手里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