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看似这场混战落下了帷幕,实际上更麻烦的还在后面,收拾残局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萧铭轩落狱后,所有跟他有裙带关系的都跑不了。
要问斩和流放的名单有足足几尺长,折在一起成了厚厚的一摞。
皇帝歇了早朝,太子到宫中请安求见,结果被挡在了门外,一道圣旨,让太子在东宫也好生休养,无召不得外出。
皇帝对他的所作所为也心知肚明,此番禁足东宫,萧铭远也没说什么,回去躲清闲了。
比起已经被判了死刑的萧铭轩,太子这边,皇帝透露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这两个儿子他总得要保住一个。
皇帝也有所预感,自已这副亏空的身体,已经大限将至了。
另一道圣旨也下了,萧铭轩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等到所有谋逆之人都问斩结束后,他也要被枭首示众。
菜市街口一批又一批,根本砍不完。有喊冤的,有求饶的,也有咒骂的。
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萧舒婳不急着外出,在公主府里歇了一天,跟着照料凌启。抛头露面的事委托给了薛昭去做。
凌启跟萧舒婳也老实交代了,这场战事里他的所有行程和计划。
并且小心谨慎地观察萧舒婳的表情。
还以为萧舒婳会怪他,然后揪着他的耳朵发一通脾气。一开始准备这么做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场面,谁让他的计划冒险,还一直瞒着她。
一直到讲完了,萧舒婳也没有动作,凌启就像罚站一样乖巧待在原地。
萧舒婳的目光平静,又带着点嫌弃,非要杵着,她不拦着,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他现在有点挡光线。
都发生完了的事,她懒得追究,说了也白说,凌宇又不常在她身边,他怎么做她管不着。
况且要不是他行踪飘忽不定,也不至于能出现在每一个空缺的地方。
他们才打了个胜仗,以后的事还远着,她没必要这个时候扫兴。
“表姐…你不生气呀?”几十斤的银枪都能挥舞生风的少年,蜷起手指,挠了下鬓边。
萧舒婳十分吝啬地将目光从书上抬起,分给他一点,“那你改吗?”
凌宇尴尬地又挠了挠另一边,十分不情愿且没诚意道,“表姐说的,我都改…”
“不用你哄我。”萧舒婳叹了口气,“别在这挡光,自已出去玩儿去。”
“表姐,我不是小孩了。”凌宇急了。
“是,少将军,了不起。”萧舒婳认同的有些敷衍。
凌宇还要再辩,萧舒婳没兴趣听,只是道,“我其实不懂你的,你们的排兵布阵。”
“所以我不同你辩是非,但如果你的所作所为能坦然得同你父亲说,他也能认同你,才是真的没错。”
凌宇沉默。
凌启要是知道他在其中这般目无军纪地胡闹,非得给他脑袋揪下来不可。
的确出其不意,最要命的是自家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打乱了他们所有的安排。
“我倒不是指责你。”萧舒婳倒也知道凌宇少年心性,立功心切,想要跟他们所有人证明他的能力。因为她在凌宇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也没人否认你的本事,你本应是可靠的存在,别让自已人担心你。”
“表姐…我知道错了。”少年有些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你……能不能…别跟父亲说…”
“嗯。”萧舒婳应了一声。
萧舒婳答应了事就能做到,凌宇悄悄松了口气。
瞥眼看见凌宇步伐轻快地走了,也不知道去哪,萧舒婳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凌启醒的断断续续的,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
邵登耗费心力,一抬头竟然都胡子拉碴了。他自已那本医书,从前就看了无数遍,这一天又前前后后翻了百回。这一遭回去又得拿绳子穿一穿绑好。
也亏得凌启身强体壮,邵登用药下手猛烈,前两回试药的时候,要是用在皇上身上,都可以直接准备国丧了。
好在是凌启熬过来了。
就是这脸色黄的有点突出,连眼底都是黄的。
邵登解释道,“殿下,这是解毒剂的副作用,多饮水,过两天就好了。”
萧舒婳点点头,接受了他这个说法。“舅舅,现在觉得怎么样?”
凌启抬了下中毒的那边手臂,轻微活动后就脱了力,“有些麻。”
凌启能是这个反应,那就不是他说的“有些”程度了。
萧舒婳解决不了,就只好又将目光移向邵登。
邵登连连答应,“呃…会好的,会好的殿下,微臣…微臣再为将军诊治一番。”
凌启又咳嗽了两声。
然后萧舒婳眼见着他,流出了鼻血。
萧舒婳愣了一会,连忙回魂去摸身上的手帕,好在旁边的翠萄眼疾手快,先一步堵住了凌启的鼻子。
邵登用针在凌启的穴位上扎了一下,转了两下针柄,很快鼻血止住了。
虽然萧舒婳也被邵登施过针,但眼看着这么长的针扎进皮肉里,心里还是紧了一下,只好背过身去,不去看。
邵登这次没再开药。凌启平稳了以后,翠萄伺候他进食了些清粥。他又退到一边翻他快烂了的医书。
胡子长的更快了。
萧舒婳把邵登喊出了屋子。
邵登跟在后面低着腰,“殿下?”
“邵登,你同我说句实话。”萧舒婳道,“将军他…到底…,你当真有把握?”
见邵登犹豫着没有答话,萧舒婳立刻就觉得不好。
萧铭轩下毒定然是抱着让凌启必死的决心,那毒绝对不轻,难道他们事后做的这么多补救都是徒劳?
邵登将近两天一夜的努力她看在眼里,若是他也无力回天,萧舒婳很难找到比他医术再高超的人。
邵登是怕萧舒婳在质疑他的能力,“将军能醒来便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要把毒素完全化解排出,还需要很多努力,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听见凌启没有性命之忧,萧舒婳放下心来。
“那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萧舒婳安慰自已不能操之过急,也不好给邵登再多的压力。
“对了,你去帮我准备一样东西。”萧舒婳吩咐道。
她或许应该去看那个人了,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