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游走在空气里,很快缠上了男人的脚踝,然后又被一道寒光狠狠斩断。
琴酒手里握了一把军刺。
很不幸,他被藤蔓包围了。
今晚真是出师不利。
男人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眯眼打量周围躁动不安的藤蔓,想要寻找出一条最佳的撤退路线。
虽说死不掉,但疼起来也不好受。
哈,如果实在跑不掉的话,就提前回去找某只不要脸的算下账吧。
刀光在绿潮里时隐时现,而银色的身影却离旅馆的门口越来越远。
毒蛇还是太多了,尖牙刺破皮肤,麻痹神经的毒素开始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琴酒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他将之前原本藏在大衣里的喷火枪从系统空间里拿出。
火光乍现,冲散了一片绿潮。
但空隙很快又被新的绿色填满。
琴酒动作飞快的在空隙间辗转腾挪,翻身跃上院墙。
身后是一片铺散在空中的绿色浪潮。
毒蛇在空中停滞一瞬,又在下一刻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感召直冲而下。
琴酒感到手腕一沉。
冰凉的触感像是被一条真正的毒蛇缠上了。
鳞片在肌肤上滑动、勒紧,手腕开始发麻,左手失去知觉。
琴酒很快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熟悉的攀附感,冰凉的鳞片覆盖全身,蛇信舔舐着每一寸皮肤。
他动不了了。
藤蔓死死缠绕,越勒越紧,但似乎还是不满足这样的接触。
在窒息的恍惚中,琴酒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它们想钻进我的身体里。
而不单单只是纠缠于表面。
最开始感到刺痛的是左手腕部。
鳞片似乎已经钻进了肉里,摩擦着骨头。
紧接着这种感觉就开始发散到身体各处。
毒蛇们扭动着在他身上游走,不想放过皮肤上任何一个通往内部的空隙。
琴酒甚至感觉藤蔓缠住他的下巴,想要撬开紧咬着的牙关钻进他的喉咙。
肌肉反馈给大脑神经的那种有活物钻入的感觉过于微妙了。
让人头皮发麻。
他忍不住从唇角溢出一声闷哼。
身体已经感受不到了,只有疼痛还在清晰传递。
血腥味刺激的毒蛇们更加兴奋。
它们躁动的扭曲着钻入皮肉,紧紧的缠住骨头,然后再慢慢碾碎。
这个过程很漫长,像是在感受着自已的身体被啮齿动物一点点啃噬殆尽。
被吃的渣都不剩。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似乎闪过几缕亮光。
身体里的凉意逐渐加重,像冰水流淌在五脏六腑间。
琴酒感觉自已被刨开了泡在福尔马林里,随着冰凉的液体浮浮沉沉。
似乎飘在空中,但又很沉重。
男人猛地睁眼,指尖在触及地面与自身相比还算温热的石面时忍不住蜷缩一下。
恢复清明的视野里是一排整齐复制粘贴的三层小别墅。
什么情况?
他怎么还没死?
琴酒第一时间抬起左手查看,借着月光在腕内侧发现一绺和皮肤颜色很接近的浅绿的纹路。
右手的军刺毫不犹豫就划了上去。
鲜血乍现,腕间的纹路像活过来一样扭动着附上伤口。
刚冒出来的血珠就那么消失了。
琴酒眼睁睁看着伤口愈合,浅绿色的纹路从手腕里长出来,变成一条细细的藤蔓手链。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有在手链彻底成型时觉得手上多了点累赘。
手链上嫩绿的心形叶子讨好似的蹭了蹭他。
银发男人稍微有些踉跄的扶着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确定身体没有异样之后又捡起落在脚边的喷火枪。
依旧是毫不犹豫对准了新鲜出炉的藤蔓手链。
游戏系统看不下去了。
【恭喜玩家琴酒与鬼植:幻藤—山鬼达成契约。】
【请玩家不要伤害契约伙伴!】
【请玩家不要伤害契约伙伴!】
【请玩家不要…】
琴酒把喷火枪丢回系统空间。
啧,吵死了。
系统委屈,系统苦口婆心的劝他。
【契约伙伴绝对忠诚于玩家,并将会一直陪伴玩家通关副本直至死亡。】
【请玩家善待…】
喷火枪重现江湖,黑洞洞的喷火管口直接怼到了手腕上。
“闭嘴,吵死了。”
大有一副你再敢蹦出一个字老子连你一起崩了的架势。
害怕。
游戏系统默默滚走。
琴酒烦躁的顺了把头发,朝镇子边缘走去。
契约伙伴?
他不需要伙伴。
他讨厌所有可能出现在计划之外并脱离掌控的东西。
山鬼。
呵,名字倒挺高大上的。
围墙上的藤蔓同样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却并没有攻击琴酒的意向。
大概是把他当成同类了吧。
只是怎么感觉这个藤蔓怨气很大的样子?
藤蔓们悄悄的向别处张牙舞爪去了。
溜了溜了,大佬藤惹不起。
这怨气够养十个邪剑仙了。
琴酒面无表情的掀开贴着围墙长的巴掌号叶子,露出下面唯唯诺诺缩成一团的绿色花骨朵一样的东西。
当然只是看起来像,比花骨朵大,也比花骨朵圆润。
银发绿眼的大美人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直接上手扒拉花骨朵上的褶皱。
这花骨朵挺不好意思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又赶紧闭起来。
仔细看,叶片下是成行成列的花骨朵。
很好,破案了,城墙确实是景观。
真正有杀伤力的是这些长着心形叶片的藤蔓类植物,还有它们羞涩的花骨朵。
每片心形的叶子下,都是一张长着倒三角形尖牙的墨绿色大嘴。
这,就是山鬼的完全形态。
简称,异界大嘴花。
所以,琴酒看到的金属光泽其实根本就是这些大嘴花的牙齿。
某只正在闹脾气的大猫很不礼貌的扒开睡着美容觉的花骨朵们,翻出了镇子。
终于没有藤蔓来拉他了。
琴酒站在地图圈外回头,黑色的钟塔静静矗立在镇子中央。
禁制解除了。
他朝外走去,镇子周围是大片的浓雾弥漫。
三米开外的事物就已经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了。
琴酒重新掏出伯莱塔,右手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
然而惨白的圆形光柱也仅坚持了不到十米就被大雾吞没了。
月光照不进雾里,四周好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无数只眼睛正藏在浓雾的阴影里窥视。
琴酒最后回头看一眼只剩下轮廓的金瞳镇,辨认好方向,大步朝前走去。
终于重见天日的弹幕此时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周围突然窜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还有很多人还没从刚才的藤蔓吃人事件中缓过来。
琴酒自已看不见,但弹幕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满屏幕几乎框不住的血最后直接被马赛克糊了。
吓得他们以为主播要完了。
还好屏幕恢复正常以后藤蔓和血都没了,只有银发绿眼的男人缓慢的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琴酒在零星的弹幕里捕捉到了一个词:美强惨。
虽然他本人并不觉得自已跟最后一个字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们似乎在讨论他被藤蔓缠住的那个时候。
琴酒当然不知道从第三视角来看他确实很惨,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呵,他惨不惨,他自已还不知道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
果然应该把弹幕关了。
但谁知道游戏系统发什么疯,关不掉。
一个二个烦死了。
琴酒果断把弹幕的面板放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男人在雾中穿行,颇有一种闲庭阔步的随意感。
好像逛的不是副本的无人区,而是他家的后花园。
光线逐渐暗淡,手电筒的工作范围被压缩到只剩一半。
雾气渐浓,湿气沾在衣服和头发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身体似乎变得沉重了些。
空气中渐渐涌出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
浓雾中的影子开始变得纷杂,隐隐有更深色的影子从高空扑下,在地上碎成七零八落的一片。
再走,大片的阴影开始在地上堆叠,光线更暗了。
四周依旧空荡荡的,但那种拥挤的感觉却更加突出了。
这种又空又挤的感觉在此情此景下多少带了点毛骨悚然的意味。
视觉和感觉的反馈太过割裂,让人一时不知道该信谁。
琴酒停下脚步,将手电筒的光柱朝上空照去。
雾气下沉,似乎对高度就没了影响,光柱像是突然被放开了限制,刷一下窜高好几米。
卷曲焦枯的枝叶毫无预兆的映入眼帘。
琴酒突然眯了眯眼。
光柱晃动几下,男人朝枝叶最密的方向跑去。
靴子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有些奇怪,此刻被无限放大,回响在耳边。
喀喇—喀喇——
琴酒加快速度,前方巨大的阴影越来越近,直到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是一棵巨大的树,至于是什么树,不用想都知道。
琴酒将手电筒的光对准树干,粗糙的树皮在光线下呈现不正常的焦黑。
饶是里世界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杀手先生,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愕然的睁大眼睛。
这哪是什么树干树皮啊!
眼前巨大的圆形柱状物表面完全是焦黑黏连的碳化物,勉强看得出原先一根一根的形状,再深处一点的是森白色。
骨头。
人骨。
整棵“树”完全是由大大小小的人骨粘连而成。
借着手电筒的光琴酒能很轻易的辨别出哪些是哪里的骨头。
腿骨、手骨、脊骨,最多的就是这三种。
肋骨少一点,在主干和枝干的连接处。
腕骨多在枝丫处。
而他刚看见的枯叶也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叶子,都是蜷缩成一团的指骨。
目前没有见到头骨,琴酒猜是果实。
这些骨头比正常人的细长一些,可以确定是黄金瞳的。
这棵树已经死了。
或许,它可以用来解释黄金瞳们的年龄结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