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用牙齿叼住电筒的把手,从靴子里抽出军刺。
靠得近了,可以清楚的看见六七人合抱粗的“树干”,骨头横七竖八凌乱的焊成相似的形状。
仔细看,琴酒甚至能大概分析出火势的走向。
有的地方已经完全碳化,刀尖一扎进去就崩裂成一地碎块,伴着簌簌黑灰落下。
还有一些藏在深处的更为坚韧的部分干枯开裂,却依旧维持着骨头的形态,从焦黑中透出一丝森白。
琴酒绕着树干走了一圈,时不时的用刀尖扒拉一下乌漆麻黑的骨头渣。
然后他慢条斯理的收好军刺和伯莱塔。
将嘴里的手电换了一个方向叼着,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副黑色手套。
在弹幕不解的目光中,琴酒戴好手套。
手套和袖口之间露出一绺极细的苍白的肤色。
他随手给自已扎了个马尾,接着就三两下窜到了树上。
男人动作随意的摘下枝丫上离自已最近的黑不溜秋皱巴巴的圆形果实。
搓掉外面干枯焦黑的皮,露出来的赫然是整棵树遍寻不着的脑袋瓜子——一颗新鲜出炉的灰白色骷髅头。
至于为什么是灰白色,大概是因为已经死了吧。
像是游戏失败被迫下线的可怜头像。
六七岁小孩的头骨,刚刚好可以完全托在手心里。
已经开始换牙的年纪,失去牙床包裹的骨头上呈现出清晰的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在光柱照射下显得分外狰狞。
三个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没有反射光线的功能,幽深的像是还能窜出活物。
琴酒打量两眼手里的东西,不甚在意的丢进了背包。
男人拿着电筒环视一圈,确定没有别的“果实”以后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手套上的灰,随便的选了个方向抬脚走去。
但这方向绝对不是返回的方向。
琴酒站在金瞳镇的大门口,看着那些冒出头和他打招呼的藤蔓陷入了沉思。
他不信邪的又走了一次,这次琴酒直接从树边经过,直直的向前走。
…
当你无论如何都只能到达一个地方时,你就该知道,这是你此时必须要到的地方了。
琴酒面无表情的揪着冒头的藤蔓翻进了镇子。
接着便直奔旅馆二楼。
当琴酒终于蹲在了二楼的玻璃窗前,古老的如同遗物的钟塔打响了第二声钟鸣。
祷告在三点结束,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琴酒灵巧的撬开了他隔壁房间的窗户,悄无声息的翻进这个被刻意尘封的地方。
跟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除了花瓶里已经干枯的花。
那本日记本正静静的躺在书桌上。
琴酒走过去拿起它。
终于不再是之前的虚影,而是真真实实的一本日记,牛皮纸的封面显得很老旧,上面古老的字符已经模糊不清了。
本来的字符晦涩难懂,好在副本有自动翻译功能。
琴酒眯着眼仔细辨别,依稀看见是一个名字,叫梅卡离娜?德尔娜。
翻开,脆弱发黄的纸张上大片大片的字符码的整整齐齐,看得出主人很认真。
而这只是前面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是潦草的英文字母中突然出现几行鬼画符一般让人难以辨认的符号。
隐隐透出几分和前文纯粹的干净整齐不相干的癫狂凌乱。
琴酒翻了两页,发现看不懂。
正文的字符好像没有带翻译器,方方正正的排列在一起,像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图案。
他又把日记翻回封面,上面的名字依然清晰。
看来只有封面能看了。
琴酒接着往后翻,字符看不懂,英文还能看不懂?
嚯,还真看不懂。
原本熟悉的字母像被什么东西刻意模糊了其在脑海里存在,变得陌生。
琴酒:…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男人极短促的笑了一声,抬手就把日记丢进了系统背包。
房间里的布置也遭到了同样的待遇,全部被男人动作粗鲁的丢进了背包,背包装不下的就丢空间里。
总之,房间直接被某只大猫搬空了。
琴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终于满意的拍了拍手,又从窗户翻了出去,并用同样的方法进了旅馆然后撬走了隔壁房间的锁。
他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思考是回去睡觉还是上楼看看。
最终,深知自已根本不可能睡着的大猫朝三楼走去。
唉,想睡觉。
琴酒感觉自已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正常的觉了。
在组织的时候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偶尔休息还要被叫去处理组织成员们的各种烂摊子。
那三四个小时还都是让伏特加开着车,或者坐飞机的时候,在车上飞机上稍微眯一下眯出来的。
他都不记得自已有多久没有睡过床了,特别是在跟那个该死的世界意识彻底撕破脸后。
天知道一个准大学生能有多纯困,天知道琴酒不能好好睡觉的怨气有多大,他真的很想让小日子直接沉海。
其他成员只知道组织TK变得越来越恐怖,只有跟琴酒走得近的——boss、贝尔摩德、伏特加、当然还有威士忌的假酒们,知道他的精神状态有多美丽。
boss都会时常忍不住担心自家大猫会不会哪天真的被逼疯。
不过琴酒在乌丸莲耶面前从来都表现得很好。
这让老人家更让担心了。
但担心也没用,乌丸莲耶很清楚他们为此挣扎了多久,也更清楚,这场和更高级存在的仗,对于他们有多重要。
于是组织boss对杀手先生的放纵在以谣传谣中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去。
不过两个当事人都不在意。
老小孩喜提娱乐项目加一——每天用自已的最高权限潜入组织成员们的各种论坛看自已和自家大猫的小作文,并且恶趣味的分享给另一个当事人。
杀手先生对这件事表示很无奈,但每次,来自地球的灵魂还是会忍不住顺着boss的意认真看完每一篇文章。
并应自家上司做出评价:“boss,他们乱写。”
银发绿眼的男人认真纠正:“我不会那样做的。”
不过这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即使它在记忆里依旧清晰。
人在想睡又没办法睡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
琴酒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他像一只真正的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上了三楼。
三楼的场景跟幻境里的大差不差,只是两排房间都整齐的上着锁。
琴酒随机撬开一扇门,是一间看起来像员工宿舍的房间。
一张上下床,一张方形长桌,一个衣柜,外加一个床头柜,一个小小的阳台,有简易的卫生间。
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什么摆设都没有,干净得不像是有人住。
琴酒撬开了另一扇门,接着又是下一扇,一连撬了好几扇门,都是一模一样的陈设。
进不去。
锁可以撬开,但那个莫名的屏障还在,阻挡着来人的步伐。
男人不死心的用手按了按那层透明的屏障,像果冻的质感,但毫无疑问很结实,单靠暴力是破不开的。
琴酒转身下楼,又又从窗子翻了出去。
再次站在院子里,迎接他的还是那些悠哉游哉左右飘摇的藤蔓们。
它们像见到了自已的主人,悉悉索索的游到琴酒脚边,试探的爬上去。
比起之前足以致命的亲密缠绕,现在的攀附似乎变成了一种表示臣服的特定仪式。
银发绿眼的大美人皱着眉后退一步,藤蔓们乖乖的停在了他脚边。
杀手的感官总是很敏锐,琴酒更是如此,他讨厌所有想靠近他的东西,也从来不会主动去靠近谁。
琴酒更喜欢将自已与外界隔离开来。
当然组织里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会冒着被枪顶脑袋的风险靠近满身冷意的TK大人——除了某只不要脸的狗皮膏药。
(哎呀~要不是最后跑了,他们都有点想磕了呢~嘻嘻)
丝滑的翻出旅馆,琴酒如法炮制的撬了好几间复制粘贴房的门。
毫无意外是一模一样的摆设。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可以进去了,只不过进去了也没啥用。
除了表面上看得见的物件,房间比新装修的还干净。
琴酒像一只银色的幽灵游荡在各个房间之中,在确定得不到任何有用情报后又重新游荡回了旅馆。
踏上围墙的那一刻,钟塔的指针指向正右方第三个罗马数字。
原本死寂的镇子突然诈尸,人们三三两两从教堂走出来,神情兴奋的讨论着什么,眼底藏着他们自已都没有发觉的癫狂。
独栋的三层楼小别墅几乎同时亮起灯光,旅馆三楼传来悉悉索索洗漱的声音。
琴酒又幽灵般的翻回了自已的房间。
小杜同学果然还乖乖的待在房间里,只不过从床上挪到了沙发上。
小杜同学盯着大美人熟练的关上窗户,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个问题:“那个...为什么一定要翻窗户,走门会有什么危险吗?”
琴酒的动作停顿一秒:“不会。”
没,只是真的习惯了。
琴酒瞟了一眼杜语岚身上的衣服,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上了床,还是以之前的模式靠在床头小憩。
小杜同学抿了抿嘴,也没再说话,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字。
这种状态就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凌晨四点,躺在床上的男人刷一下睁开眼睛。
缩在沙发上望着这边发呆的女生猛地回神,下意识环顾四周:“怎么了?”
琴酒闭了下眼,摇头。
真的想睡觉,但真的睡不着。
昨晚还有点奇怪,想了一晚想明白了。
破游戏压他进度。
二楼上锁的房间是主要关键点,不可能二楼能进三楼不行,所以三楼必然是藏着一个串联整个副本的核心情报。
琴酒在心底冷笑。
既要又要,到头来只会适得其反。
他早晚拆了这些自诩为高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