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四更天,刘季被敲门声叫醒,一群宫女与太监来到他住处,告知他有一个时辰时间,需沐浴更衣后到偏殿等候陛下召见。刘季在浴桶中花费半个时辰完成日常功力炼化,在宫女伺候下更衣后到达偏殿。
刘季到达偏殿时,其他仕子早已到达,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向各位作揖致歉。五更二刻,一名太监传旨,让文武登科的仕子到金銮殿面圣。仕子们按登科名次依次排好队伍,刘季因是武举状元排在武举仕子首位。此时他看到文举状元褚昂,年约三十,身高七尺有余,面容坚毅,正气凛然,如不会武功的秦毅。榜眼独孤连环与刘季有几分相像,是个眯眼睛的翩翩贵公子。刘季心中觉得独孤连环不简单,身为青州独孤家现任家主独孤亮次子的他,从其走路与站立的蛛丝马迹判断,独孤连环会武功且非泛泛之辈。独孤连环也在打量刘季,二人对视一眼,相互点头一笑,唯有褚昂目不斜视,正视前方。
司礼太监叫道:“应届科举,文武登科仕子,上前见驾。”文武仕子同时踏前一步跪拜行礼,齐声道:“参见陛下,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良久,一道平淡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平身。”“谢陛下。”各仕子恢复站姿。天子问道:“你们,谁是刘骏啊?站出来,让朕瞧瞧。”刘季躬身站出人群,向天子行礼道:“草民秦州刘骏,叩见陛下。”“抬起头来。”刘季抬起头,正视前方,看清了天子模样,不怒自威,鼻梁挺直,目光如电,眼神坚定而有神。天子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嗯,不错,虽然还有些面嫩,但是文武双全,不卑不亢,朕看好你,好好努力,报效朝廷。”“谢皇上恩典。”刘季再叩首道。
接着,皇帝又接见了几位仕子,却没再与他们多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见了几人之后,皇帝发话:“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明天,就是朕的千秋节(生日),将会在万邦殿设宴,届时,各国使节也会来到这里参加宴席,你们,也去看看吧,等庆典过了,再对你们的去向做决定。”众人下跪叩首道:“谢陛下!”“嗯,众卿家,还有什么事情吗?”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臣有事启奏。”“说。”“臣邓华,要参新科武状元刘骏一本,数日之前,臣接到下属禀告,说一名叫刘骏的仕子与北胡使节发生冲突,冲突期间,还伤及了北胡使节,北胡一向桀骜不驯,这次陛下寿宴,他们派出了最隆重的团队前来贺寿,结果还被刘子业所伤,这已经是涉及两国邦交,如此鲁莽之辈,实在是有辱我大晋礼仪之邦之名,请陛下对刘子业进行惩处。”邓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出恶毒的语言。他的话一出,朝臣们议论纷纷,有的开始对刘季指指点点。
刘季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邓华,知道他是隶属于礼部的鸿胪寺少卿,从四品下,专门负责管理大晋外交事务,是太师聂行谚手下的人。刘季瞟了一眼站在官前列的聂行谚,只见这位年过古稀、老态龙钟的老者,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不问世事。天子此时也看了一眼聂行谚,对刘季说道:“刘骏,邓华说的,可有此事?”刘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天子,毅声说道:“回禀陛下,的确有此事,不过,子业不悔。”天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嗯?你有话要说?”“子业有一事相询各位将军,请问各位将军,三军将士,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刘季面对着以太尉徐骁为首的一班将领问道。徐骁看了刘季一眼,又看了一下自已的手下,淡淡地说道:“当然是平定天下,保家卫国。”“那就是说三军将士,奋勇杀敌,为的就是守护国家,守护国家的子民,守护自已的妻儿,敢问太尉大人,如果将士们知道,自已拼死守卫的人,被敌人轻易地从内部掠走,是什么感想?”刘季此时再没看向徐骁,反而扭过头,眼光灼灼地看着邓华。徐骁此时瞟了邓华一眼,老神在在说道:“当然是怒不可遏。”“刘骏你胡说八道什么?朝堂之上岂容你狡辩?”邓华听到刘季的一番话,心中有数的他就已经知道刘季下面要讲什么了,本来他只是受人指使,打压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谁知道这臭小子毫不怯场,还准备倒打一耙,连忙喝止道:“刘骏你胡说八道什么?朝堂之上岂容你狡辩?”然而刘骏并没有被他的喝止制止,冷笑道:“邓大人,当天北胡人在京城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我大晋民女,子业出手制止,并且点到即止,难道作为大晋子民,保护自已的同胞免受摧残,也是有辱我大晋礼仪之邦的行为?”他顿了一顿,没有让邓华有说话的机会,又说道:“况且子业救的那位姑娘,还是武举仕子于凌峰于兄的师妹,难道邓大人觉得,为了北胡人一时的开心,就要让武举仕子的亲友陷入胡人的蹂躏中?”“你……”邓华一时语塞。“哼,黄毛小儿,不以大局为重,本官懒得跟你计较。”
“够了!”坐在龙椅上的天子杨绍喝止了争吵,他指着刘季笑骂道:“你啊,面试的时候朕就知道你就是个爱闹腾的小家伙,想不到你那牙尖嘴利都今天都用上了,你这是将了朕一军啊。”“子业不敢,子业有失礼仪,望陛下恕罪。”刘季连忙请罪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哈哈。”天子嘴里说着刘季,但谁都听得出,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对刘季的喜爱,“你说得没错,作为大晋子民,本就应该保护自已的家人,你也付诸实行了,好。”接着,他又看着邓华说道:“至于你,邓华,回去好好反省,自已到底在想什么吧?跟一个少年争吵,你也有脸皮?”他绝口不提邓华泼刘季的脏水,是为了安抚被他打压的这一伙人的心。说到底,刘季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仕子,而邓华,已经是四品大员,况且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势力,他不可能就为了刘季而把一名四品大员一撸到底。
邓华恨恨地看了刘季一眼,卑微地请罪道:“臣遵旨。”说完,便把头低得更厉害,一步步地后退出大殿。看着邓华离开之后,杨绍低声地说了一句:“胡闹。”接着又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都散了吧。”他挥挥手,司礼太监用那尖锐的声音叫道:“退……朝……”众人三跪九叩恭送天子之后,才纷纷离开大殿。
天子离开之后,官员随之离去,官员离开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瞟了刘季一眼,有的带着欣赏,有的带着嘲讽,更多的是意味深长。而刘季,则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目不斜视,给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官员离开之后,一名太监带着仕子们回到了登科院。一路上,除了寥寥数人以外,其他人都好像对刘季有种避之则吉的态度,生怕被人误会自已与他有什么关系一样。毕竟首次亮相朝堂,就与文官大臣交恶,肯定是个刺头。而刘季并没有在意,只是在默默地行走着。
杨绍退朝之后回到书房,一个人独自坐在龙椅上闭目思考了一阵子。突然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向空气中问道:“今日仕子觐见,你觉得那些仕子如何?”这时,一把苍老的声音在杨绍的耳边响起:“回禀皇上,老奴观察这帮仕子,能成大事者,比前几次科举要多。褚昂一身正气,面相忠直,定然铁面无私;秦毅人如其名,行如其父,假以时日,必是皇上身边的尖刀。”杨绍点点头:“嗯,褚昂我打算让他走监察御史这一条路,而秦毅,毫无疑问就是纳入近卫军了。其他人呢?”苍老声音又说道:“林睿沉默寡言之辈,善于隐藏自已;武探花上官翼,与上官家旁支子一样,不鲁莽,知兵事,是可造之材。”“还有呢?”“至于独孤连环,身怀上乘武学却不声不响,笑脸迎人却是城府极深,可用,但不可重用。还有最后一位刘骏,他给老奴一种感觉……”“什么感觉?”“老奴说不出,但是又似曾相识。不过秦州刘氏,一向诗书传家,颇有声望。此子年轻而不轻狂,有赤子之心而不莽撞,懂得因势利导。今早在朝堂上以武将之矛去攻文臣之盾,应当为治世之能臣。不过,明天晚上就是千秋节,如果没有意外,四方藩国会有挑衅者,到时候再观其行,知其意,皇上再做决定也未迟。”“好,就照你说的去做,你派人去探听一下,这次那帮跳梁小丑又想弄些什么幺蛾子吧。”“老奴遵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就此消失,整个书房内,只留下杨绍一人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