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辞一路向嵬土坡的方向策马飞驰,他腰间挎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刀,像一条影子一样追随在他身侧。刀柄上垂下流苏剑穗,却不像寻常人那样用金玉宝石点缀,反而坠着一二寸长、青面獠牙的凶神法相。
这是苏木张的佩刀。二人分手之际,解辞嘱咐他,若自已七日没有消息,便要他派人带过藏宝剑去请无先道人以解当前困境,苏木张便解下佩刀塞过来:“我还是用弓箭顺手些,这刀日日带着也是摆设。这上面有我日日参拜的护身神像,今日也请他替我护着你。”
接过这把刀,不知是不是小神像吃足了香火的缘故,解辞竟当真觉得周身气场一振,似有一股暖流贯通全身。
第二日临近傍晚,解辞约摸着早已经进了嵬土坡的势力范围,但一路上却是未见一人,连平日设了岗哨的地方,也空留些木刺一类的东西在原地,无人把守,就连一些小型的村落或是开荒的人家,也是人去楼空,不知所踪。
解辞心道不妙,记忆中似乎什么时候,路上也是如此静谧,连百兽都沉默不语,无人宣告的灾难正悄悄降临。
趁夜幕降临之前,就着暮光,解辞总算临近了嵬土坡主城,也就是裘家所在的城池。远远看去,嵬土坡一片荒凉,遍地黄土,只有零星的灌木和低矮稀疏的野草。高高的土坡上,楼阁依山而建,墙体厚重,形制规整,不似扬州的温婉精致,别有一番粗犷豪迈的性格。
此刻夜幕降临之际,城门紧闭,连城墙上也不见人影,城池肃穆,只有零星的灯光提示着这里仍有人气。
解辞借着夜色掩映,悄悄下马,将素光驱赶到远处之后便握着刀柄独自向嵬土城走去。
城门紧闭,无人把守。
解辞在离城门不远处找了一处能隐藏身形的所在,打算在此休息一夜,待天明时分再探情况。此刻他已经非常确定,嵬土城已经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可能就与前几天的事情有关。
这一天的月色格外明亮,繁星当空,漫天星斗熠熠,将远处山峦形状照得极为清晰,处处透着妖异。
夜半时分,解辞终于放松了些精神将要入眠之时,没来由的一阵簌簌声响起,几息之间便仿佛周身都是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辨不清来源。
借着天光,解辞见脚下的沙土渐渐出现了些浅浅的沟壑,似乎有什么东西潜行在地表之下。解辞觉得背后发凉,寒毛倒竖,急忙屏息,但他仍是按兵不动,尽量降低自已的存在感,打算等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后再行动,免得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事情。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解辞一动不敢动,双腿发麻。
“喀啦啦”一阵声响后,城门开了,有几道人影以奇怪的姿势跳出城门,几人扛着一个巨大的轿子,四面以纱帘略作遮挡,轿子四角各有一盏灯,火光跳动下,轿子中透出的人影细长匀称,虽轿子左右摇摆,身体柔若无骨——直到那影子开始“嘶嘶”吐信,解辞才确定,那轿子里的竟是一条蛇!只见那几名轿夫动作夸张,跳跃摇摆整齐划一,将轿子扶得稳稳当当,就这样前进了近百米都丝毫没有差错,也不见疲惫姿态。
解辞欲跟上去,要站起身时却因为脚麻又跌回原状。
突然,四周的声响霎时消失,那些轿夫的身形也在半空堪堪顿住,轿中的大蛇似乎回头向这边看过来。
解辞登时敛息闭气,借着小神像上的一缕烟火点在眉心。
一股风贴着肌肤划过,解辞这才觉得似乎整夜都没有起过风了。他一动不动,闭目凝神,终于等那股风完全停止后,周围簌簌声又起,轿夫也带着蛇轿继续往远处去了。
又一刻钟过去,周遭的声音渐消,轿子的灯火也将要被夜色吞没。解辞终于得以换了姿势,稍稍活动僵硬的四肢后,他悄悄跟上去。这一跟不要紧,他忽的发觉那轿夫脚程极快,自已提了三次气却还是看着灯光离自已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
解辞回头发觉离嵬土城已有了二三里远,便不再追上去,他往回走了一段,寻了处灌木便躺下休息,却是不敢再睡,怕不知何时那些轿夫又折返了回来。
终于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无论是让人发麻的簌簌声还是诡异的轿夫都不曾回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