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点,节目正式开始录制,首舞台是个人秀。36位选手依次开始表演,宋心雨在上半场最后一位,徐正秋则在下半场的中间表演。
个人秀会分为2期播出,最后一位表演者很重要,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和魅力来为第一期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首场演出观众不多,观众不参与评分,表演结束后由4位专业评委打分,按照积分排名,前8位自动成为组长。
宋心雨上台的时候,徐正秋神色紧张,一改往日的散漫,微微蹙着眉头。
宋心雨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放松身体,双臂自然垂落到身侧。 他微微侧头,昏暗的灯光落在她的鼻梁上,勾勒出锋利的轮廓。
宋心雨从舞台的后方一步步走到了舞台中间。
前面的选手有不少是网络上的红人,底下的观众或多或少都认识。宋心雨上台时,并没有多少观众鼓掌。
现场氛围很难掌控,有名气的选手自然受欢迎一些。
宋心雨在小众音乐圈里有些粉丝,她从来不怎么和粉丝交流,这次来参加《声声入梦》也不会有粉丝知道。就算现场有她的粉丝,他们微弱的呼喊声也不会有人听见。
宋心雨整理了下耳麦,舞台上只有一只话筒和架好的麦架。宋心雨习惯性地扫视四周,选手们坐在下面的选手席上,远处是观众席,一切都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舞台投下一束光照在宋心雨身上,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宋心雨的声音在演播厅里飘荡。
宋心雨唱的是一首抒情歌曲。
婉转的歌声从她的唇齿间缓缓流出,歌曲里的爱和恨不断拉扯,最后化为无尽的哀愁。
宋心雨想起自已的二十岁,她遇见了温城。
在那之前,她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宋心雨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父母在她差不多一个月大的时候就离婚了,哺乳期内的孩子自动判给妈妈。
宋心雨的妈妈是一名律师,眼里只有官司和对错。
她的妈妈将离婚的过错都归结在宋心雨的身上,是她的出生打乱了自已的人生。
宋心雨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也不认识她的爸爸。她跟着外婆长大,每次她问起她的爸爸,外婆也总是沉默。
她妈只有来看她外婆的时候顺便看她。她叫妈妈,她的妈妈只会给她钱。
她们之间一直用金钱维持着母女关系。
宋心雨一年级的时候想学钢琴,她妈妈不同意。她的外婆偷偷从二手市场给她淘了一架很旧的钢琴。那架钢琴虽然破旧,琴键已经泛黄,琴身也有不少划痕,宋心雨却当成宝贝。
宋心雨8岁的那年过年,她的妈妈忙于工作,已经2年没有来看过她的外婆。
以及她。
这个新年,宋心雨以为依旧只有她和外婆一起度过。祖孙俩一起包了饺子,炒了几盘小菜和一条鱼。
过年嘛,不能没有鱼,要年年有余。
除夕夜,宋心雨和外婆一直等,等到了8点。妈妈没有来,她和外婆煮了饺子,吃了“团圆饭”。
饭后,宋心雨给外婆弹起了新学的《天鹅》。
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只天鹅悠闲地缓缓游动,姿态优雅而从容。
音符从宋心雨的指尖飘出。
天鹅微微扬起它修长的脖颈,向远方眺望,突然天鹅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翅膀划过湖面,水滴溅落在湖面。
宋心雨的妈妈冲进门歇斯底里地朝她喊:“你为什么要像他,我不准你学!你给我滚!你滚出去!”
她的妈妈推掉了桌上所有的剩菜,瓷盘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突兀地响起,宋心雨和外婆没有夹过的那条鱼,从盘子里摔出来,狼狈地躺在地上,鱼身断成两半。
原来年年有余的余是多余的余。
宋心雨的手还放在琴键上,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起身走到那条摔成两半的鱼旁边缓缓蹲下身子,想要把鱼捡起来。她听见外婆的叹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就那样蹲着,一动不动。
她的妈妈却疯了一样,随手抓起东西就往钢琴上面砸,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宋心雨的手停在鱼的旁边,微微颤抖着。这条摔成两半的鱼,就像此刻她破碎的心。她不知道她的妈妈为什么失控,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毁掉。
她的外婆在一旁焦急地叫着她妈妈的名字,试图让她停下来,但她的妈妈却根本不理。直到本就破旧的钢琴被砸得七零八落,发出痛苦的哀鸣,她的妈妈终于停了下来。
窗外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片刻的宁静。一朵烟花冲向天空,在黑暗的夜空中绽放,璀璨的光芒如同一颗颗明亮的星星洒落,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她的妈妈摔门走了。
宋心雨从8岁那年的除夕夜开始,不再喜欢烟花。她恨那道烟花,是它非要在夜空里绽放,在世人的面前展示着自已的美丽。
那么的耀眼。
像一把锋利的剑,狠狠扎进她的心底剜出一块肉,刺痛她,再嘲讽她的脆弱与无助。
她不再弹琴了。
她的外婆告诉她,她的爸爸是一名钢琴家,在她的妈妈坐月子的时候出轨了巡演途中合作的著名小提琴家上了新闻。月子没做完,她妈就把她爸扫地出门了。
她妈恨钢琴,恨小提琴,恨一切和音乐有关的东西。
宋心雨的天鹅游到一半被扼住了脖颈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羽毛,变得光秃秃。
她的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宋心雨和外婆相依为命,直到她16岁。
宋心雨再次见到了她的妈妈,在外婆的葬礼上。
她8年没见的妈妈,带着一个6岁的小女孩和一个男人,掩着面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
宋心雨细细打量着他们,她的妈妈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却美丽依旧。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看上去稳重而内敛,他紧紧地站在她妈妈身边,给予她依靠。
他们手里牵着那个小女孩,眼睛大大的,好奇地张望着周围,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宋心雨的眼里满是伤痛,八年的时光,一切都变了。曾经的被砸坏的客厅,如今布置成了灵堂,挂满了白布,放钢琴的位置停放着外婆的棺冢。
惨白的布幔在流动的空气中微微飘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那时的混乱与她妈妈的怒火还历历在目,现在只剩下一片肃静和悲伤。宋心雨看着这一切,她哭不出来。
她的妈妈朝她冷笑,“你真是没良心的东西,你熬死了我妈,现在连眼泪都掉不出来一滴。你这种垃圾怎么不死啊!”说着,将脸埋进男人的肩膀小声地啜泣,男人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他们的女儿拉着她妈妈的手摇晃,“妈妈,别哭,妈妈,宝宝给你吹吹。”
宋心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定定地看着他们。他们真幸福啊,连悲伤都可以一起分享。
她的妈妈生了她却没有养她,还要她去死。
她一直好好地读书,门门拿第一,她以为自已乖乖的,妈妈就会回来。
她期盼着回来的妈妈,就在她的眼前变得如此陌生而残忍。
她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已辩解,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累,她的悲痛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