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糖包子被邱老道指责不懂科学,也不是第一次了,并没有什么诧异的。可是邱老道会用当前最先进的人脸识别监控技术寻人,我们还真没想到。老邱话音未落,就见这个钱芊芊大小姐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往桌子上一放,不知道从哪里投射出一个键盘的图案在了桌面上。她对着那个投影的键盘一阵敲打,然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就听喀啦喀啦一阵轻响,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自动关了起来,整个屋子瞬时暗了下来。然后从屋顶射出一道光束打在一侧的白墙上,照出了一幅视频画面,原来这屋子的吊顶里还藏着投影仪。之前就听说这屋里有监控摄像头,现在还知道了有自动窗里系统和投影仪,我也算是IT出身,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山中小村不但暗藏机关,还都是挺先进的东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的高级设备。
小芊芊也不搭理我们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面露惊叹的样子,细长的手指一边在投影键盘和小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面划拉着,一边给我们解释说道:“前天师傅跟我说了要找的人之后,我就去调取了李大哥离开家之后的机场、车站、码头的监控录像。不过都没找到。”她还没说完,糖包子就开始打断她:“不对啊,萝卜干,哦不,萝卜哥,是被化妆了带走的,所以你肯定找不到啊!你要找人,得找那个老头老太太。我那天怎么见着老头老太的时候没用手机拍张照片啊?忘了忘了。”
小钱大小姐白了他一眼,气鼓鼓的不说话了,扭头看着邱老道,好像是在跟邱老道告状,嫌我们打断了她的讲解。邱老道接过话来:“唐先生,我们早就猜出来那些人肯定是易了容。不过你们不了解的是,就算是易容了,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变装,用现在的人脸识别技术,也能轻易找到。这一点对方肯定也是了解的,而且,如果他们长时间易容,对于有红外线识别技术的摄像头,更容易被人发现易容,反而会被警方盯上,搞不好还会拦路检查,因此他们不太会长时间易容的。这样还不如直接大大方方地上路,只要两个人都不在警方的通缉库里,其实是不会引起警报的。因此,我判断他们肯定是在离开你们的可能追踪范围后,就不再易容了。而且尽量选择摄像头少而且不容易被追踪的线路走。”
我和糖包子相互看了一眼,我心想:“我好歹也是干IT的。新技术懂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出家的老道多。惭愧,惭愧。”
果然胖子这个不要脸的,马上就开始挤兑我了:“萝卜。你好歹也是干IT的。新技术懂的还不如人家一个出家的老神仙多。”他母亲的,这厮说的话竟然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只是换了对老道的称呼。但就算你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小子别说出来啊。
邱老道假装没听见胖子的彩虹屁,继续说道:“不过嘛,幸亏咱们有小芊这个‘小老千’,只要是联网的摄像头,只要不是国家保密的,她都能黑进去查到。”
听到被师傅表扬,小钱大小姐还害羞了,脸一红,娇嗔她师傅:“哪有人说自已徒弟是‘老千’的哎?还‘黑’进去,说得人家跟坏蛋一样。那您的事情我不管了,您自已给他们算卦找人去。看您那套是不是封建迷信?”说着在笔记本上敲了一下,啪的一声,墙上的投影就黑了。
我一看这架势,刚说有我哥的消息,还没看到人影儿,怎么就给关了呢。真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于是赶紧站起来给钱大小姐赔罪,顺手对着糖包子的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骂道:“钱小姐你大人大量,这清大高材生做的事,怎么能叫黑别人的网呢?咱们这是高科技,老唐是文科生,他不懂。我是学IT的,一看就知道你这技术比我强太多了,我佩服得不得了,有空教教我行不?”我不敢说邱老道的不是,只好把祸水往糖包子身上引。
糖包子明知是受了委屈,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冲着小姑娘嘿嘿傻笑。
好在小钱大小姐听了我这几句马屁,似乎非常受用,眉毛一扬,说:“我可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那种黑客,我都是走的合法渠道。嗯……至少是没有法律说不行的那种。”
我连忙继续拍:“对对!‘法无禁止即可为’,咱们做的事情是救人,是好事!”
邱老道知道他自已这个女徒弟的秉性,偷偷一笑,安抚似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说:“别闹啦,你爸爸还等着咱们的消息呢。大家准备好了就出发了,再耽误,真的追不上了,救人要紧。”
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到救人要紧,还是提到了她父亲,小钱大小姐一下子就变乖了,没再耍贫嘴,马上打开了电脑。只见此时投影展示出来的是一个小村庄的水泥路,这水泥路有些年头没修整了,坑坑洼洼的,路上没有半个行人,只有两只芦花鸡在街上溜达。紧接着,一辆摩托车从镜头前闪过。此时钱芊芊一拍电脑,摩托车的画面变成了慢镜头。画面中的景象晃动了一下,然后就见摩托车也受了颠簸了,坐在摩托后座的人头盔没戴稳,弹了起来,那人用手一扶头盔,原本被头盔遮住的脸,一瞬间露了出来,虽然看不全,但我却认得出这不是我大哥李沁还能是谁?
钱芊芊又一拍笔记本,摩托车嗖的一下就从画面中消失了。
接着,小钱大小姐模仿着电视剧里侦察科开会时的画面和语气说道:“嫌疑人,哦,不,目标人物,我找遍了本省的所有机场车站码头以及高速公路卡口的摄像头,都没有发现。可见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于是我专门进入了乡村小店的摄像头,不过一是太多了,二是这些摄像头都太低端了,没有自带的人脸识别系统。好在我的运气不错,我爸在国内有个大数据计算中心,可以让我做数据分析。可惜……”
我看她又要犯公主病卖关子,赶忙说:“你都有自家的计算中心加持了,还有啥可惜的,这不还是让咱们技术大拿找到了嘛。这就是实力!”
小女孩被我一捧,果然不再啰嗦了,接着说:“这还真不是靠实力。我没想到他们骑了摩托。带着头盔,挡住了眼睛就不容易看了。好在运气不错,他们的摩托车路过这个山村小卖部时正好发生了地震,小卖部的摄像头刚好拍下了李大哥扶头盔的样子,照到了脸,这才给我找到了。只是可惜只有半张脸,数据分析难度大,所以还要和其他的摄像头做衣着、体态比对,估算行进路线,看看是不是从滇城李大哥家小区出来的,人员符合度可能性。因此花了不少时间,到今天才把计算结果确认下来。”
听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那天我和糖包子刚到邱老道这里的时候,的确是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地震,没想到这个地震还帮了我们找人,看来冥冥之中还真是有天意在帮我们。
这次没轮到我说话,就听邱老道问道:“耽误了这么久,那接下可别再跟丢了。”言语中有些着急。
小钱大小姐听他师傅这么问,小嘴儿一撅,一边撒娇一边说:“师傅,您徒弟是那么笨的人吗?真那么笨,您还会收了当徒弟啊?既然知道人是在这个摩托上,接下来找,直接查摩托就行了嘛!”
邱老道听到这里,哈哈一阵大笑,不禁拍手道:“我这徒弟真是聪明啊,不干刑侦可惜了,要不是将来要继承你父亲的家业,你真应该去读警官大学。”
钱芊芊似乎对师傅夸她的这几句话不怎么受用,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接着说:“师傅您也别高兴。他们没开多久,就又换了车,也换了衣服,好像一路上都有人接应。好在有了第一段视频做模型分析,我就把体态分析,车辆跟踪的手段全上了,这才能一直跟住了他们,他们一直走小路,不是摩托就是打车,所以速度不快,走了两天现在才到黔城。就在这个萝卜……嗯,萝卜哥哥醒来之前,他们停在黔城南边一个公园旅馆里,然后就没动静了。这之前他们都没进过旅馆,不知道是不是住的帐篷,还是路上有人接应住在附近没有摄像头的房子里。我估计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她看我脸上焦急的样子,又补充道:“萝卜哥哥你也不要太担心啊。从监控上来看,李大哥是行动自由的,虽然看不见表情,我至少没有见到过他被捆绑胁迫的镜头。”
听到这里,邱老道转头问我:“我记得你说你哥哥当年被蛇咬伤的地方,叫做金海雪山好像就是在黔城附近吧?他有没有说那个金海雪山具体在什么地方?这估计是当地人自已起的名字,不像是什么著名的旅游景点。”
我使劲想了想,依稀记得那个地方的名字挺奇特,蛮好记的,似乎是叫“规定”。老邱听了,转头对钱芊芊说:“打开地图,查查贵顶县,富贵的贵,山顶的顶。说到公园旅馆,我有些印象,他们住下的公园旅店是不是叫做‘龙甲山’?”
我心里奇怪,这老邱还知道“贵顶”这么个地方?还知道有什么龙甲山?看来他对我哥了解比我知道的还多,也怪我哥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我也不爱听他扯那些东西。要是我哥有老邱这讲故事的能力,估计我就能知道更多了。这么说起来,老邱上次他给我讲的那个他师傅和铁半仙的故事,内容肯定还有所有保留。只是我现在没工夫操心这些,他对这个事情越了解,越能帮我们去救我哥,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说话间,钱芊芊就已经在投影上打开了一幅卫星地图,上面显示出黔城到贵顶的一条长长的山脉。接着,她又放大地图,重点显示出这山脉正中间的地方,有几排小楼,中间是个大大的停车场。就见地图上显示这个位置的名字叫做“龙哩县龙架山森林公园”。
看到这里,邱老道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真的是这个地方?看来真的是上天的安排。那上面说的果然没错。”
说完,见我们几个都诧异地望着他,不明白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邱老道也不结束,对我们说句:“看这情况,咱们不能等了。”然后也不管我们几个听明白了没有,就对着小钱大小姐说:“芊芊,帮师傅看看,最快的飞机是什么时候,如果是四个小时以后,就算了?”话音刚落,钱芊芊就答道:“五个小时。”
邱老道也不再多问,站起身对着门外高声喊到:“阿九,阿离,你们两个备车,五分钟以后出发去黔城,什么都不用带。顺便通知你们师伯做好准备,到了黔城给我们换车。”
门外应了一声,从声音听得出来是那天见过的矮个子小伙阿九。
邱老道对着我们一招手:“两位,咱们现在出发,先喝口茶吧,路上没有热的。”
小钱大小姐关上电脑,打开屋里的窗帘,作势也要起身跟我们一起出去,老邱一把按在她肩头,严厉地说:“芊芊,你留下来看家。”然后语气一缓,又说:“我们路上还需要你的技术支持呢。你做好我们的远程指导。”
钱芊芊本来还挣扎着想起来撒娇,可不知道邱老道用了什么暗劲儿,小姑娘挺了几下身子都没站起来。眼里含着泪水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了,听得见她嘴里还嘟囔着:“人家是大人了,你们每次出门都不带我玩儿。”
老邱似乎有些心疼,轻轻抚摸了几下小姑娘的头,说道:“这不是玩儿,不是师傅不带你,是不能让你担风险,你父亲再受不起打击了,你哥的事……”说到这里,两人目光一对,都赶紧转头回避了,似乎有什么不愿意提起的事情。
老邱也不再说什么,一招手,带着我们两个人走出门去。临走前,糖包子抓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用杯子,一仰脖,将半壶茶水一饮而尽。我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糖包子喝水的茶壶,是不是也是个价值连城的玩意儿,便盯着他的胖手,生怕他一不小心又给我们俩的负债翻个倍。直到看见他把茶壶放到桌上,我那提着的心,才和茶壶一起安稳落回到了各自本该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