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天花板,我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除了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还带拎着一个刚才从煤老板家床底下摸出来的应急灯。这玩意儿是我刚才昏睡的时候,糖包子从人家的婚床底下摸出来的,我其实还有点儿奇怪这死胖子怎么能有闲心去看人家的床底下?是不是他打算如果我救不回来,就要一个人摸点儿值钱的东西自已跑路?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应急灯四下照着顶棚上的阁楼。这次由于光线充足,确实发现了第一次上来时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这个阁楼的四壁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而地上那个养着荷花的缸已经破了,里面的“尸油”早已流干净了,整个顶棚都是湿哒哒黏糊糊的。用应急灯照亮了,我才看清,这“尸油”并不是墨汁一样的黑色,而是像鸡蛋清一样略显粘稠的透明液体。我用手沾了点儿,大着胆子闻了闻,也和鸡蛋清一样,有一点点轻微的腥味儿,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我第一次上来时,以为看到如墨汁一样的黑色,其实只是沾在缸底的一些如黑泥一样的东西,现在缸打破了,才发现其实只有薄薄的一层沉在缸底。之前我们头上脸上沾的那些黑乎乎的东西,都是尸油和黑泥的混合物。
我跟胖子说了现在的情况,他让我先别动那些黑泥,然后把刚才我用来打水泼他的那个盆子扔了上来,又扔上来一双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橡胶手套,让我带上手套弄些荷花缸的碎片、黑泥、蛋清尸油和我能找到的的什么其他东西都放到盆子里带下来。
我戴上手套,开始在碎缸片里翻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有了手套保护,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干脆直接伸手进那层黑泥里开始摸索,摸着摸着突然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硬东西,有半尺见方。我索性一使劲,从黑泥里直接把那东西抠了出来,却原来是个四方的玻璃框子,我来不及细看,就随手扔到了盆里。
这时候糖包子在下面等得不耐烦了,冲我喊道:“萝卜,你记不记得老韦刚才说那个莲花的花瓣是透明的,你好好摸索摸索。看看有没有?”
他这么一说提醒我了,我才记起来,刚才在底下听韦瘦猴说这渡厄莲的花瓣是透明的,所以我第一次上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莲叶,没有看见荷花。当时听他讲的时候,我就觉着哪里不对头,现在我突然想明白了,他说可惜得不到莲子了,没法拿回去种,可这莲花除了用莲子繁殖,下面不是还有莲藕吗?这里有荷花缸,有淤泥,泥里肯定有莲藕啊,他刚才在上面待了那么久,说不定已经偷偷摸摸地把渡厄莲的花瓣和莲藕都挖走了也说不定,然后借着抓鼹鼠的由头赶紧逃走了。
果然,我在泥里摸了半天,只找到两瓣儿莲花,其他什么也没摸到,连我之前看到过的荷叶也一片都没找到。只是不知道是被韦瘦猴捷足先登偷跑了莲藕还是,根本就没有,反正他把荷叶弄走了那事儿绝对错不了。
我把能装的东西都胡乱塞进盆子递给了下面的糖包子,奇怪的是那个残破的荷花缸太大,虽然碎了,但是剩下的部分仍然没法从天花板的小洞里弄出来。我问糖包子要不要把残余部分打碎了一并弄下来,他想了想说不用了,只是让我捡了几个残片放到盆里给他递下去。之后我就把上面的情景都录了像,然后就自已也跳下了天花板。
到了下面,我发现糖包子正从洗手间出来,手里上也戴着一双黄色的长袖塑胶手套,满有家庭主妇的气质。只见他手里握着一个玻璃板子。不等我问,就听他说:“这是你在上面找到的相框,我已经洗干净了,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他是反着拿的相框,背面对着我,我看不到相框里的照片,知道这小子又在卖关子,便直接骂道:“都折腾一天了,你小子不累老子我还累呢。别扯那些没用的,都说是相框了,不是相片是什么?你有屁赶紧放。”
胖子苦笑了一下,把玻璃相框递给我,说:“让你猜一下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吓到了。我刚才洗干净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那你自已看吧。”
我接过相框,不过并没被里面的照片吓到,因为我还没来得及看,注意力就集中在胖子那双鲜艳的手套上了。主要是和他的风格反差太大了,我看着忍不住想笑,而那双橡胶手套,我严重怀疑是刷厕所用的。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已还戴着和胖子一模一样的塑胶手套,这形象和我帅气的人设不符啊,于是不由得顺手把自已的手套脱了下来,空手去接相框。
不过我的笑容刚刚绽放出来,就被冻僵在我的脸上了,说是冻僵,一点都不假,我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气从我接触到玻璃相框的指尖迅速的传到了我的脸上,我甚至都感觉自已的脸已经被冻成了一个冰壳,不,更准确的说是冻成了一张面具,嘴角上扬,满脸笑意的面具。
而冻住我的,除了这玻璃相框冰冷的凉气,还有那相框中的照片。这是一张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冰冷的照片。很不协调的照片。
照片并不是非常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建这栋房子的军阀那个时代拍的,但看得出来是老式光学相机拍的那种,照片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只有照片角上依稀看到的几棵树能让人明白这不是纯白色的背景,而是一片雪原。照片中间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的背影,女人盘着头发,身穿一件白色的无袖旗袍,静静地立在雪地中央,看不到手,估计是抱在胸前或者垂在身前,而身后除了两只脚印外,周围别无任何痕迹。女人的身材非常之好,要不是知道那个时代没有PS之类的美图工具,我还以为是开了长腿特效。而把我冻住的,既不是茫茫的白雪,也不是这窈窕曼妙的身材,而是旗袍背上那一枝红梅,这红梅与整个照片的风格反差相当大,否则我都以为这是一张黑白照片。而这一枝红梅,我太熟悉了,最近我已经见过不下三次,两次是墙上,一次是幻觉里。完全一样的梅花,只是这照片不够清晰,看不出那小小的手掌印而已。
我眼见自已被冻住,甚至可以看到自已嘴中哈出了白气,但是身体完全没法动弹。这时就觉得手里一松,那照片被糖包子从我指间抽了出去。我瞬间恢复了行动,赶紧搓手取暖,脸上的冰面具也瞬间汽化消失了,只是我还冷得上下牙直打哆嗦,嘴里忍不住对着死胖子骂道:“你小子搞什么鬼?这是从哪儿弄了个冰箱出来?”
糖包子嘿嘿一阵坏笑,把相框扔到煤老板的床上。这才对我说:“这个相框有古怪。你把它递给我的时候,上面裹了一层污泥,我就想拿去厕所洗干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结果用水一冲,这玩意儿却越来越冷,等把泥巴都洗掉了,上面竟然开始出现冰花了。我这才又找了副手套戴上,然后一看这个照片就感觉从心底里面开始泛凉气儿。”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暗自恨这厮故意让我先拿了,等我吃了亏之后才说,不过好在也没出什么危险,现在懒得跟他算账。我也听出他的意思,只要戴上手套拿着,似乎就没什么问题。我也暗骂自已多事,因为不喜欢这家庭主妇式样的手套,就差点儿给自已添了新麻烦,看来帅哥包袱,也是累赘。
我只好又戴上了手套,拿起相框和糖包子仔仔细细地研究起这照片来。说也奇怪,这照片看着就让人感觉一阵凉意。而只要不看,这凉意就消失了。而这个相框也是个稀罕的东西,并不是如家里常见的相框一般一边是玻璃,一边是木头,或者是把照片夹在两层玻璃之间。这个玻璃相框完全就是一个整体,一面是玻璃,一面是毛玻璃,两片玻璃是融在一起的,把照片死死地封进玻璃框里。我俩还想着照片背面会不会有文字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就拿起相框对着灯照了又照,可是什么也看不见。胖子提议说要不要把这玩意儿打碎,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我刚才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现在实在不想再惹麻烦,至少不要现在这个时间地点继续惹麻烦,于是建议他不妨找之前说这房子有古怪的那位“稻草人大师”给瞧瞧,说不定他能看出来点什么。
胖子觉得我说得有理,就随手抓起床上的大红床单,把之前我扔下来的破缸片和这个相框一起包上。然后自已在屋子里又转悠了几圈,发现实在没有什么可顺手牵羊的了,就拉着我要走。我赶忙拦下他,说道:“刚才是老韦带着咱们进来的,他要搬家具,那是他和煤老板的事情,咱们现在拎着人家的东西出去,别刚上街就被当成入室盗窃的小偷给抓了。”胖子哈哈一笑:“你都说了是老韦带咱们进来的,那就和咱们没关系喽。而且老韦才垫了多少钱,煤老板都让他搬东西抵债。这里面的家具,一半都是咱们俩垫的钱。更应该搬东西的是我好不好?再说了,咱们现在是拿着相框去找师傅,这是帮煤老板两口子。真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给他搞定了,他还得感激咱们,说句‘谢谢啊’!再说了,就算被人看见咱们从里面出来,包袱里也就是点烂泥和破缸片,谁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