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闻雨被人喊醒抓到公主府来，已经是深夜了。他头抵着车厢困得哈欠连天，却在看见病患的一瞬间吓到清醒了。
他一直忙到天色微明，硬是把司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看了整晚书信的楚湘宁抬起头吩咐海棠给温闻雨看座。
“看他伤口自愈的情况如此缓慢，想必是连续数日没有进食和休息了，若不是底子不错意志坚定，早就死在路上了。”温闻雨顾不得礼数，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水，已经脱力的手才恢复了些知觉。
楚湘宁把一份物资表放在桌上，点点头，“我知道了，今晚辛苦温大夫了。”
温闻雨缓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殿下客气，这本就是行医之人该做的。”
“湘宁，你先回屋里休息吧，都看了一夜了。”苏淮年从外面走进来，还有些风尘仆仆的。
“怎么样了？”楚湘宁依靠着他，询问苏淮年。
“我已经派手下的人去看了，山庄附近确实埋伏了不少人，大多是禁卫乔装的，在半山腰也看见了张岩。我留下几个人守着，曲广侯还在府上。”
昨夜司晨回到公主府，楚湘宁便立刻安排下去盯紧曲广侯的动向，没想到在他的庄子上还有新发现。
楚湘宁坐在罗汉床的边缘，并不打算再睡了，“不睡了，稍后早朝一过，我便进宫把这些东西呈报父皇，这次有理由拿下他了。”
“我叮嘱了舒言让他回府报信，请舒尚书尽快上折子弹劾。我父亲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曲广侯的势力深不可测、盘根错节，或许用处不大。”苏淮年起身来到楚湘宁的身后，给她捶肩膀，挽起头发。
“淮年辛苦了，能表个态就很好。”楚湘宁拍拍肩头的手，十分疲惫地眨眨眼。
“为你做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苏淮年摇头，走到柜子前挑选了一身淡青色裙装拿给楚湘宁看，“这身不太繁琐，你穿着舒服些。”
“好，等下你把库房那卷文侯爷送的曲谱整理出来，将这些证据分开夹杂在其中，做得隐秘点。”楚湘宁抬手让苏淮年为自已更衣，选了支簪子固定头发。
苏淮年应下，把玉佩和香囊挂在楚湘宁腰间，“我的人还在曲广侯府外，如果有人给他报信，他们会处理的。”
“我知道，但曲广侯人脉广，我怕有其他人知道消息败露，在退朝后告诉他。”
苏淮年为楚湘宁描了眉又补上胭脂，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楚湘宁打起精神笑了一下，“看起来还不错吧？”
“很美。”
楚湘宁连早饭也没有吃，带着苏淮年用曲谱装饰过的证据进了宫。
坐在马车上，楚湘宁把信笺上的内容反复回忆，越想越心惊。数年积攒的赋税大都用于采买军资，暗中培养的军队超出规格十倍之多。
济州百姓常年生活在庄稼减产的恐慌之中，可朝廷下发的款项却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真正到了穷苦人手中。
曲广侯虽然未曾到过济州，可一个县令便能吃得膀大腰圆，险些做成了济州的土皇帝，这背后还是有侯爷的撑腰。
怪不得他自请离开上川，如果真让他回到了济州，虽然不会立刻起兵造反，但过一年半载便控制不得了。
此时，正是退朝时间，楚湘宁到了偏门便急匆匆往里走。路过的大臣见了纷纷行礼。
“公主殿下这么早就来见陛下了啊？”一个白发老者笑眯眯地望过来。
“齐阁老精神矍铄啊，我偶然得了一曲谱，研读整夜，这就迫不及待地给父皇送来瞧瞧啦。”楚湘宁抬手把提着的几卷书给他看，上面写着《听泉曲》。
老人摸着胡子朗声大笑，“是老臣一早便看见如此有朝气的公主殿下，才更舒心啊。”
一路与众大臣逆向前进，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公主这么早进宫来，是为了给皇帝送曲谱的。可到了偏殿，楚湘宁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宁儿，你怎么来了？”刚下了早朝的楚峰换上了常服，正在与人谈论着什么，楚湘宁定睛一看，心道还是来晚了。
“臣见过公主殿下，前日晚宴瞧不真切，如今细看，当真与云贵妃十分相像。”郑毅起身行礼，笑容满面。
楚峰轻哼一声，“那是自然，宁儿长得除了像南枝，更有几分朕的英气。”
楚湘宁面色如常，也开口道，“见过侯爷，本以为湘宁来得够早了，却不想还是叫侯爷抢先。”
郑毅眼角轻动，回答，“昨日陛下与臣谈论雨季将近，南方多洪涝、北方多干旱要如何均衡的问题，臣昨夜绞尽脑汁总算有了一计，这才一早进宫来答复了。”
楚湘宁没再接话，而是急匆匆地到了楚峰面前，把曲谱放在了桌案上。“我进宫是来给父皇送这个的。”
她看了一眼楚峰，余光瞧见了放在手边的一叠奏折。“父皇，儿臣整夜都在研读这曲谱，深觉精妙。本想与父皇再论上几个时辰，可既然父皇与侯爷还有国事要谈，宁儿只好先回府了。”
楚峰瞧自已的女儿盯着自已，似乎意有所指，便无奈地笑了，“爱卿，你瞧瞧朕这女儿，便是有了家室又如何，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这些。”
“陛下不也喜欢琴曲诗书吗，公主这是跟您像。陛下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臣羡慕，若是臣的女儿也像公主的脾性，臣高兴还来不及。”
郑毅对楚湘宁了解不多，但想来她一个被宠上天的公主，这样做似乎也不算意外。
楚湘宁赞同似的连连点头，开口道，“那这些先放在父皇这里吧，我改日再来。”
楚峰吩咐赵诚过来，笑道，“你把公主带来的曲谱收好，若是缺了少了，公主可是要朕赔的。”
再回到府中，楚湘宁确定父皇已经明白了自已的意思，一桩心事了了，此时困意袭来，连衣裳都没有换就打起瞌睡来。
从尚书府回来的舒言本想告知楚湘宁自已父亲已经上奏的事情，瞧见楚湘宁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就踮着脚压低声音，把烛火吹灭了。
舒言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湘宁，将人打横抱起，用自已的外衫盖在她身上，沿着游廊送楚湘宁回挽风阁。
楚湘宁睡眠极浅，半睁着眼瞧是谁抱着自已，“...阿言，你回来了。”
“嗯，事情都办妥了，你安心睡吧。”舒言把人稳稳地放在床榻上，卸下她戴着的发簪和耳坠，“要换寝衣吗？”
楚湘宁此时根本记不住舒言说了什么，懒懒摇头，“我太困了。”
她身体一倒，面部朝下埋在被褥里，“司晨那边...你看着点。”
“好，他醒了我就来喊你。”舒言笑着理顺了楚湘宁的头发，把人翻过来盖好软被，“不能趴着睡，也不可以踢被子。”
结果楚湘宁已经睡着了，根本没听见自已说什么。舒言放下床榻两侧的纱幔，转身出来后遇见了站在门外的苏淮年。
“...驸马。”舒言怔了下，点头行礼。
“她睡了吗？”苏淮年点头致意，“本想跟她说点事的。”
“嗯，我也是刚从尚书府回来，见她睡在书房，便将她送回来了。”舒言回答。
“换个地方说话。”
“驸马，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