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海棠帮你更衣。”回到了公主府,司晨将人交给桑叶,把刘嬷嬷安置在了后院儿的一处客房里。
海棠虽然急切,但动作迅速有条不紊,给楚湘宁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殿下,小厨房一直烧着热水呢,你多少该泡个热水祛祛寒气。”
“无事,晚些时候再说吧。”楚湘宁接过海棠灌好的汤婆子,用一个织锦鸳鸯图案的暖炉套子包着,坐在主位上,吩咐司晨进来。
“司晨,说说少府司那边的事情。”
司晨点点头,开口道,“进宫前,属下将主子的发现告知了徐大人,徐大人也有消息上报。”
从司晨口中,楚湘宁得知了护军营蓝翎长王志晋与曲广候府上一等丫鬟小桃有密切关系的事情。可作为年纪最小的公主,她对父皇那一辈曾经争权夺利的往事知之甚少。
“曲广候是东辰唯一一个在京却不需要上朝参政的侯爷,当年父皇登基,便受封在上川安养,曲广候的夫人是江南富商何家嫡女、另有三房妾室、子女共五人。”楚湘宁想了一下,转头问道,“驸马呢?”
海棠站在旁边,低声回道,“殿下,驸马出府去见沈公子了。”
楚湘宁点头,“沈公子的落脚处找到了?”
“是的,殿下。”
她抬手在梨花木椅的扶手上轻拍两下,“眼下曲广候那边的事情,我还帮不上忙。京川府那边只按照章程办事就是了,左不过是配合查案,若是曲广候那边有困难,我再想办法也不迟。”
楚湘宁觉得,自已还是要将重心放在永和宫上,彩屏的尸体和彩蝶的失踪,淑妃一定知道些什么。“司晨,你先下去吧,去请府医为刘嬷嬷诊治。”
余味客栈。
“见过驸马。”在京中修养了几日,沈清钧的精神倒是好了很多,只是比起对面的苏淮年,还是单薄清瘦得厉害。
“前日在南街附近遇上沈公子,觉得投缘。这一路过来沈公子算命的本事听得人心痒,不知道在下有没有机会得沈公子指点?”苏淮年并没有表明自已的来意,毕竟客栈的大堂人多眼杂,他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处的两人都是一个赛一个的聪慧,自然无须多言。沈清钧从身后若祥的手里拿过竹筒,请苏淮年随意抽取一支。“驸马,请。”
街上的风停了,沿路吹起的雪花也停在包子摊下休息,客栈里烧得足足的炭火将前门的一排积雪都暖到融化。
苏淮年看着面前五支一模一样的竹签,在最左和最右的两支中犹豫不决。
他的手腕在左侧悬停,山青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主子,殿下已经回府了。”
忽地,他方才还在飘荡的思绪重归安定,一直剧烈跳动的心再次落回了胸膛。
苏淮年下意识地将手移到右数第二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支边缘有些毛糙的竹签递给了沉默不语的沈清钧,“沈公子,我选这个。”
沈清钧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黑色的竹签上,勾了勾唇角,“驸马心中所想之事,可以达成。但...”他声音一顿,像是忘记了如何呼吸,整个人呛咳起来。
“公子!这次占卜难道?”若祥急忙忙扶住沈清钧的身体,明白这次占卜并不简单。
对于沈清钧而言,除了正常的卜卦算命之外,如果占卜的过程中涉及到此人的天命,则会损害他的身体。
这是他们一族观星卜卦的宿命。
想到沈清钧的师父同样是年纪轻轻便因为反噬而去世,若祥便知道,沈清钧的未来早就看到头了。
“没事...一切都是命数,今日我既为驸马看到了这样的命数,那我便必须将这些说出来。”沈清钧的声音不复清亮,若非看清他胸膛的微微起伏,几乎无法判断他是否还活着。“驸马,在下只能告知,却无法改命...”
苏淮年没想到沈清钧为自已占卜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但听到他言语中所表露出的态度。苏淮年正了正神色,坐直身体,“多谢沈公子,请沈公子为在下解惑。”
站在后面的山青微微抬头,视线内沈清钧发梢的灰白色逐渐向上蔓延。
沈清钧的呼吸慢慢平稳,他声音很低,苏淮年不得不前倾身体才能听清。
“驸马日后会遇到两次失去,皆是驸马的至亲。”沈清钧说着,语气中溢出了浓浓的悲伤与心疼,像是感同身受,“不过...有得必有失,驸马最终会有好的归处。”
苏淮年几十年的冷静自持都在瞬间化为乌有,他撑着桌子,急切地问道,“敢问公子,亲近之人指的究竟是谁呢?”
沉默良久,大堂中只有小二的揽客声。
沈清钧给了苏淮年一个安抚的眼神,只缓慢而轻柔的摇头。“驸马,不要再问了。”
苏淮年离开时,手指还因为紧张在不停地颤抖。一向清明的思绪早就成了一团乱麻,涉及到自已总是宁可信其有,他将身边的人在心中默念一遍,浑浑噩噩地回了马车。
山青将从公主府带来的一些药材递给若祥,“这些是给沈公子的谢礼。是问过大夫的,都是温补的药材。”
马车摇晃,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灯火通明。苏淮年依靠着车厢内壁,还在回忆着沈清钧的话。
“主子,到了。”山青站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苏淮年下轿,索性到里面找他。
苏淮年面色很冷,是一反常态的阴沉,口中还在嘀咕着...“祖母、父亲、淮景...湘宁!”
说着话,他动作利落地起身,从马车跳下,脚步匆匆地往挽风阁走,只是踩在石子路上也像陷进了积雪,双腿用不上一点力气。
挽风阁中,来来往往的仆从正在将晚膳端进屋,楚湘宁坐在软凳上,抱着汤婆子和一旁的海棠观察一支翠玉的珠花。穿过游廊的舒言走到自已身边,等在一旁开口道,“驸马回来了,快进屋吃饭吧。”
夜晚的风停了,心也静了。
苏淮年点点头,和舒言一起向着那个身影走去。
女子瞧见人来,起身招了招手,明媚的笑容点亮了这一方难得的烟火气,只留下温馨和暖意。
“淮年!阿言!快来用晚饭了,今天有松子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