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上护国寺诵经的这一日，上川降了一场很大的雨，从府中出来，海棠在身侧提着一个包裹。
“没想到今日天气还这样不好，雨天路滑，你千万当心。”苏淮年眸中的担忧毫不掩饰，他作为驸马没有一同前去的资格，只能送楚湘宁出门而已。
“好，舒郎中和张统领会与我一同上山，将我送到院子里再离开。”楚湘宁换上了月白色的衣裙，十分朴素而清透，没有繁复的钗环，显得人温柔又平和。
“海棠，你定要看着殿下安顿好再下山。”苏淮年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位舒郎中，叮嘱了一句海棠。
海棠答应下来，车夫也已经放好了脚凳，楚湘宁便走出门去，前往护国寺。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苏淮年悬着的一颗心还是没有放下，“山青，目前有多少人在上川待命？”
“回主子，麻雀十人、燕子三人、鹰两人。”山青回答。
“嗯，让鹰去护国寺盯着，有任何问题随时回来报给我。”苏淮年没有犹豫，就做好了决定，山青心里虽然想制止，但他明白殿下在苏淮年这儿的分量，并没有开口。
“是，主子。”山青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去通知了。
护国寺。
“想不到，舒大人来得这样早。”张统领带着一队人来到东山，雨水打湿了衣裳，落在腰间的刀柄上，原本为了布防他们已经来的很早，但走得近了发现还是慢了一步，舒言已经到了山脚下唯一的一处茶摊，正朝着山路尽头张望。
“张统领。”舒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因为风寒没有彻底痊愈，所以保持了一定距离。
两人都站在屋檐下躲雨，久久无话。空气中卷起潮湿的泥土气味。
“对了，今日大雨，稍后还请舒大人与我护送公主殿下上山了。”张岩提醒，声音洪亮，在狭小的空间里流动。
“嗯，还请张统领一同。”舒言收回视线，为了不让气氛太僵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依稀记得，当初殿下成婚，就是张统领负责的城内安全。”
提起这件事，张岩一愣，随后点头，“对，一应流程有些繁琐，从宫中出来再到公主府，皇上命在下负责城中守卫。殿下...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啊。”
舒言也这样想，便出声附和，“自然，殿下与寻常女子不同。”
两人说着话，却瞧见雨帘的深处慢慢浮现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张统领冒雨迎上前去，竟是自已不认得的人，瞧着他一身官服，开口问道，“这位大人，此处不予通行，还请您立即离开。”
舒言察觉不对，认出了这个人，竟是冯帆！那个当日被点名却没有到礼部面见楚湘宁的主事！
“冯大人，为何来到这里？”、
冯帆的神情带着挑衅的意味，底气十足地看着舒言，许久回答，“尚书命我来护国寺接应公主，舒大人有意见？”
舒言自然不喜这个给楚湘宁摆脸色的人，但他神情平淡，拱手笑了，“冯大人哪里的话，这都是你我的本职工作，何谈意见呢？”
冯帆冷哼一声，作为大皇子的客卿，在他看来，是楚湘宁夺去了楚云厉的差事，一个无能骄纵的女子，却可以轻松分去大皇子的宠爱，让人不满。他瞧不上对楚湘宁如此积极的舒言，与他擦肩而过，走进雨棚。
“这人倒是猖狂。”张岩是个武夫，从来不会那些弯弯绕绕，说话自然直来直去。
“不过是不同道的人罢了。”舒言小声回答，他知道，冯帆虽是个气量小的人，但做事谨慎，也不会真的加害于人。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只要维持表面功夫就足够了。
带着凉意的空气吸进肺里，让舒言的喉咙有些痒，前几日的风寒没有彻底痊愈，他将手指缩在袖口里，保存一些温度。
楚湘宁赶到护国寺时，就见雨棚下站着三个人，神色各异。舒言走在最前，站在马车边。
“舒大人、张统领，这位是...？”楚湘宁发现站在最远处的一个生面孔，舒言并未压低声音，有些语气古怪地回答，“回殿下，这就是冯帆，冯主事。”
楚湘宁眉头一挑，心下觉得好笑，但也有些古怪：一个在礼部都不愿意与自已见面的人，怎么会冒着大雨来护国寺？
“殿下，雨天路滑。还请让属下护送您上山。”张岩低着头，出于礼貌他是不会直视公主的，“山脚至山腰也都已经开始布防，请殿下稍作休整，等布防完毕再动身。”
“张统领辛苦。”楚湘宁点头谢过，海棠跟在身后为自已撑伞，与舒言一同走到避雨的地方。
两人站在雨棚下，听着雨水在山林间的回响，在舒言第三次朝着远方移动时，楚湘宁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发问，“那个，舒大人...是本宫身上有什么令人不适之物吗？”
舒言身体一僵，语无伦次道，“不...不是，那个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可舒大人再往外退，就要淋雨了。”楚湘宁无奈地开口，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已经到了在雨声中提高音量的程度了。
“其实，臣前日染了风寒，没能彻底痊愈，所以与殿下保持距离，防止殿下生病。”舒言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腔中的阻塞感。
“既然身体抱恙，舒大人完全可以在家休息，礼制的事情可以再从礼部找其他的人来完成。”楚湘宁没想到是这样，看来舒言是个极其重视工作和信守承诺的人。
“多谢殿下担心，但没事，臣一定会在这里等殿下诵经完毕。”
话音刚落，雨水渐息。
舒言压低声音清了清嗓子，楚湘宁悄悄回头与海棠交换眼神。
海棠：舒大人真是敬业啊。
楚湘宁：你说的对。
张岩迈着步子，踩过泥泞的地面，来到雨棚下，“殿下，可以上山了。”
“好，那就有劳张统领了。”楚湘宁跟上去，海棠提着装了换洗衣裳和几份汤药的包裹走在后面，她要到厢房去给楚湘宁布置房间。
发现舒言也从雨棚下走出来，楚湘宁笑道，“舒大人不必上去了，石阶近千，身体劳累便会加重风寒。”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舒言有些意外，红着耳朵尖儿摆手，“无妨，请殿下准许臣送您上去吧，这里有冯大人接应。”
正如舒言所说，楚湘宁看了一眼没有动作的冯帆，他拱手对着自已行了个礼，还算恭敬地回答，“殿下，这里交给臣就好。”
“那好，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