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楚湘宁换上较为正式的衣裙,海棠给她梳妆时,用了几支金镶玉的兰花步摇,周身散发着华贵婉约的气场。
胡山已经将马车驾出来停在了门前,海棠将车厢内整理好了,等着楚湘宁来。
“时辰尚早,你们不用来送的,只是进宫而已。”楚湘宁的手拢在衣袖里,单看苏淮年穿戴整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现在还是卯时。
“我想着昨日繁忙,忘记跟你说诗会的事情,虽然没找到带云纹木簪的男子,但是我会着人留意着的。”苏淮年站在府门口,长发已经梳顺,用一根白色的发带半挽着,肩头搭了披风,清晨的阳光涂抹在他的侧脸,勾勒出分明的棱角。
楚湘宁也想起了这件事,点点头,“嗯,此事不急,会找到的。”
也许从这件事为切入点并不是她唯一的选择,梦中的大火既然发生在宫中的川阳殿,那么改日告知禁卫加强宫中的防卫也可以。
苏淮景实在是困倦,明显是没睡醒就被拉到这来,抬起手躲在衣袖后打了个哈欠,楚湘宁好笑地瞧了一眼,又叮嘱苏淮年,“方才我问了胡管家,你叫人备下的东西未免太少,我已经让海棠把我那柄飞凤玉如意取出来了,待你们回府时,帮我带给祖母。”
苏淮年心中喜悦,准备客气的话还是咽回了肚子里,余光察觉到周围并无他人,压低声音道,“此次进宫,一定小心。”
楚湘宁看他格外严肃的语气,心中泛起一丝古怪,总得来说,今早苏淮年的所有行动都很奇怪,她经常进宫去看父皇,他从未前来送过。她下意识地不想怀疑苏淮年,于是淡淡地勾起唇角,点头应下。
“今日怎么了?我不是经常进宫吗?只是今天早了些。”未等苏淮年回答,楚湘宁就搭着海棠的手,进了车厢,只留下一个背影。海棠半撩起窗帘,楚湘宁坐在里面远远地招手,“回去吧,我走了。”
马车驶离街道,转向到东,楚湘宁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海棠垂首开口问,“殿下怎么不开心了?”
楚湘宁摇头,神色有些郁郁,“驸马大概知道了我被封为大祝奉的事,所以他自然能想到大皇兄有可能对我不利,于是今日一早就来府门等我,大抵是想探我的意思。”
“驸马昨晚并没来一同接旨,今日殿下也没提,如何知晓?”海棠没明白,昨夜夜深,前去接旨的只有殿下和自已,除了守门的几个护卫,应当没人知道圣旨的内容。
“他只需要派人来暗中跟着就行了。”楚湘宁神色无奈,透过车窗瞧早点摊子上卖包子的小贩,“算了,他应该没有恶意。若他想知道,就随他去吧。”
苏淮年神色中的担忧不似作伪,楚湘宁明白他聪慧,他与自已夫妻一体,大婚当日都没有任何举动,如今更不会对自已不利。
主仆二人到了宫中,正是早朝结束的时候,楚湘宁身为最得宠爱的公主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川阳殿,海棠站在殿外等候。
走进正殿,想不到还有两个人在。
礼部尚书舒平海和司天台长使令尘。
见楚湘宁进殿来,二人站起身行礼,最上方左侧的位子已经空了出来,楚湘宁一看心下了然,想必昨晚赵公公告知父皇今日她会进宫,就已经召了相关的人来川阳殿叙话。
“宁儿,你来了,快入座吧。”前后脚的功夫,刚下早朝的楚峰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到了川阳殿见几人,赵公公端着一盏与舒平海和令尘都不同的蜜水,放在了楚湘宁手边。
“父皇,儿臣的来意...”楚湘宁没心思喝水,开门见山地道,“这大祝奉的官职。”
“令长使,你来解释吧。”
令尘站起身分别向楚峰和楚湘宁鞠躬行礼,在面向楚湘宁时,态度似乎更为尊敬,楚湘宁察觉到这个细节,微微皱眉。
“殿下,前日臣夜观星象,发现凤星东移,三日来愈发明亮,推算出今年的祭礼当有皇室女子参与,殿下您是本朝皇室中唯一的公主,自然当得起大祝奉之位,今年祭礼还劳烦殿下了。”
舒平海拱手,也开口道,“殿下不必有顾虑,臣与礼部会积极配合,帮助殿下完成祭礼一应筹备,有任何不懂或是需要,殿下尽可以到礼部言明,关于此次与殿下一同...”
楚湘宁发现这几个人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只要求她配合,她其实并不太相信司天台所推算出的东西,但自然不会说出口。
“稍安勿躁,舒尚书。”楚湘宁出手打断了舒平海的话,“礼部一直以来负责每年的祭礼,但依本宫看,以前都是由大皇兄负责,这礼部之中是不是还不知道此次换了人呢?既然今年是本宫来做,舒尚书只选些愿意参加的、有能力办妥事情的就好。至于对本宫看法如何,并不重要。”
楚湘宁的直言不讳,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毕竟楚湘宁一直是这种直率的性格,只是楚峰听见她的话,十分豪爽地笑着看向舒平海。“看吧,朕没说错。你这家伙就是小看了我们湘宁!”
舒平海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抹掉额头上的汗,“是,是臣小人之心了,那一切都按照殿下说的办,殿下可以随时到礼部任职。”
楚湘宁对于舒平海的印象比对礼部其他人要好很多,因为舒平海虽为礼部尚书,但对于当初自已娶苏淮年一事是没有也意见的。在礼部几乎所有人都给楚峰上了折子的那一个月里,舒平海研读了大量北离国嫁娶的文献,仿照北离国的礼数,加入东辰的婚嫁之礼,拟定了一整套女子娶亲的流程。
“宁儿,你放心吧,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舒尚书也可以,他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你不要多心。”
待另外两人都退下,楚峰留了楚湘宁聊天。
“谢父皇关心,不过往年从未听说过这大祝奉的职位,今年儿臣负责祭礼事项也可以,只是为什么要封儿臣为大祝奉呢?”
楚峰的目光变得慈爱而悠远,“宁儿,你身为女子,此次参与祭礼之事,对于许许多多大臣和民众来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依长使之言,这是天机;在百姓眼中,那是要用作谈资的。”
“父皇多虑,儿臣早就是他们议论的话题,儿臣也并不在意。”楚湘宁不在乎百姓和大臣对她的看法,她身为公主,不需要将自已置于各种各样的言论中。
“父皇明白,但宁儿你要知道,在朕看来,你与你的皇兄们没有什么不同,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朕不想被男子或女子的身份所束缚,只看你们心性如何、能力如何。”
楚湘宁瞪大双眼,手里的茶盏一晃,零星的水渍跃出瓷碗,落在裙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