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意识睁开眼睛。
屋内昏黄的烛光轻轻闪动,方才挤压的冷风在窗外拍打。
“你醒了?把药喝了吧。”老者坐在不远处的长桌前,手上握着毛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连郁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臂,才注意到昏暗的天色,“...多谢。”
老者微微转身,看向连郁时神色平静,走到床边带起了一阵药草气味。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也由此让人觉得安心。
连郁倚靠着端起碗,垂眸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药汁。
“喝吧,不是害你的。”老者笑道。
连郁喝光了药,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几分熟悉。
“请问,我...”他还未问出口,老者便猜到了他想说的话,回答道,“看你身体情况,应该是许久没有吃过热食了吧。”
“一口气吃得太多,胃肠也是会受损的。”
连郁回想起自已早上吃的那两碗热汤馄饨,有些不知所措。
他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准备起身离开。
“多谢,那晚辈就先走了。”连郁从怀中摸出碎银放在桌上,急匆匆地从床上跳下来。
“孩子。”老者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喊住他的脚步。
“你是要去做那件事吗?”
连郁被老人的话搞得一头雾水,本不想理会,却听见老人接着说道,“你还是个年轻的孩子,要明白性命紧要,才是大道理。”
这下他彻底听明白了,惊慌间五指伸向了腰间的匕首。“您知道了。”
“一年。这就是你仅剩的寿数了。”老人听起来有些怅然、也有些感慨。
连郁抿唇不语,直直地站在门前,不再动作。
“老夫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两个如此有趣的孩子。你是其中之一。”
深夜的京城与旁的县城没什么两样,若不仔细看去,连昏黄的灯也没有几盏。
连郁没有说话,只是拢了拢单薄的衣裳,抬脚离开了药堂。
他心中暗道:给人看病还喜欢谈话的大夫,他也只见过两个,这个老头也是其中之一。
温蒙看着少年人离开的背影,只一个晃神便消失在了夜幕的尽头。
室内的烛火随着这阵轻风摇晃个不停,就像当年熊熊燃烧的容府。
那是一个比此时更加寒冷的夜晚。
月光淋漓洒满的血腥气浓厚的院子,临死的惨叫声与兵刃的相接声不绝于耳。
“温蒙!!快逃!带着少主离开这里!”
那时的他四十余岁,在容家勤勤恳恳地做了二十多年工。
本以为自已孤身一人下去,这一辈子都给了主家,可一夜之间,地覆天翻。
温蒙转身,静静地整理着桌上的伤药瓶子,苍老的声音喃喃着,“这样的恩怨竟延续了数百年呐。”
另一方,还有人未睡。
“公子!方才有人飞过去了!”
若祥手里抱着大衣,站在沈清钧身后轻喊道,原本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瞪大了些许。
沈清钧膝上披着绒毯,轻飘飘地看了眼窗外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衣少年,“不必担忧,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哦。”若祥刚打起的精神又蔫了下去,懒洋洋单腿站着。
“困了便去休息吧。”沈清钧没有回头,只是带着笑意说。
“若祥还是陪着公子...等公子歇下,就去睡了。”
近日公子总是有些闷闷不乐,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若祥实在放心不下。
他俯身斟了一杯热茶放在沈清钧手心里,心中暗道:这公主殿下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可真叫他们公子惦记坏了。
如此一说,也实在怪沈清钧一身本领又消息灵通。
“公子,既然您已经卜算过了,殿下定会安然无恙的。”
楚湘宁离开上川不久,沈清钧便算过一卦,此行略有风波但心想事成。
可若祥所想的与沈清钧不同,他所惦记的也不在此处。
“想想日子,他们也快回来了。只是几番耽搁,要误了新年。”
“年一过,那边的事情也该加快点步调了。先前我不在京中,如今来了,总不能叫那叛徒活得太舒坦。”
“还有,给李大人和齐大人准备的年礼再多加一个...”
沈清钧念着,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半转身子向后看去,才发现若祥早就睡着了。
此时正紧紧抱着衣裳,坐在矮凳上。
“...呵。”沈清钧无奈一笑,修长白皙的指节扣住轮椅,转过身去,把还坐在暖炉上的茶壶拿了下来。
借着明亮清冷的月光,他一个人慢慢回了里间。
沈清钧用手撑着身体将自已挪到床榻上,银环取下,如瀑的白色发丝便散开,他有些疲倦地躺下,却没有半分睡意。
...没有卜算的日子里,反噬就会转为头痛长久地伴随。
“心想事成...这次你真的要回想起一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