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事情多谢。”苏淮年站在楚湘宁身侧,望着院中的点点烛火。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楚湘宁摇摇头,“你们确实许久不见,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
“绝不是你的问题...”苏淮年刚想说,楚湘宁神色一转,换了一个话题,“一会我们一起去东院儿用晚膳吧。”
“东院儿?东院不是一直闲置着吗?”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住在鸿文院太偏僻,孤零零的,以前怕你见到我会伤心,所以也没有提过。但现在,既然我们都说好了,不如你住到东院儿来?”楚湘宁说得起劲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淮年的神情,“我还给东院儿想好了几个新名字,不过你要是自已有想法也可以...”
楚湘宁的话猛然吞了回去,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与自已右手交缠的手指,抵在一处,将比夏夜更甚的滚烫传遍了全身。
她抬头看向苏淮年,撞进了他的眉眼。
“走吧,我们去东院儿。”楚湘宁的手被苏淮年拉着,急忙忙地往东院儿走,等走上了石板路,楚湘宁才明白是什么情况,快步跟上。
“诶,你还没说新名字呢?”
“那湘宁都取了些什么名字?”苏淮年的声音带着笑意,墨发如瀑般落在他的背上,盖住一部分白衣,随着脚步惊起花丛中的蝉鸣。
“有倚竹、有揽月,还有折霜...”
“那就倚竹,叫倚竹院好吗?”苏淮年迫不及待地开口,牵着楚湘宁走进灯火通明的院子,这东院儿极大,原本在鸿文院伺候的人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将目之所及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当然,我着人去做,明日便做好了。”
看见主子们走过来,仆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过来行礼。
“见过殿下!见过驸马!”
“知道你向来喜静,所以没安排太多人,也就是今日他们忙些,日后就全由你做主。”楚湘宁上前一步,反手拉着苏淮年走进正院。
“一应家具都备齐了,这墙上挂着的,是前些日子进宫时父皇给的白泽风老先生的真迹,那边桌案上还有几卷画,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先留在这里你慢慢选。”
“小厨房里,有个专门做甜食的好厨子,今日晚膳也是他准备的...”
听着楚湘宁滔滔不绝,苏淮年放慢呼吸,由衷地希望时间再慢一点,他有些懊悔,居然在今天才意识到,自已浪费了太多能够与她相处的日子。
将屋内的陈设看了一个遍,苏淮景跟着山青回来了,苏淮年吩咐人下去给苏淮景收拾出了东厢房,三人走进正厅,八仙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的一应餐食。
苏淮景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发现苏淮年在公主府的处境似乎没有自已想象地那样惨淡。
因为楚湘宁须得先动筷,他们才能用膳,苏淮年给楚湘宁夹了一块糯米排骨放在碟子里,一旁的苏淮景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脸不敢置信。
苏淮景心里发酸,嘴角往下撇,眼神流转,压低声音清清嗓子,苏淮年给楚湘宁布菜的动作一顿,无奈地笑了,也夹了一块同样的糯米排骨给苏淮景。
苏淮景面上的急切被楚湘宁看在眼里,瞧他想吃那块排骨又不得不碍于礼数等着自已,楚湘宁就执起筷子准备先吃,刚夹起排骨,海棠就从门外回来了。
“殿下,先等等。”原本楚湘宁就没有要人布菜的习惯,所以海棠不在身边,楚湘宁也没有特意去问。此时见到她端着刚才那碗药汤回来,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海棠,这都用晚膳了,喝完了这个哪里还能吃得下饭?”楚湘宁的言语带着撒娇的意味,“不如,今日就算了吧。”
“不行!”海棠似乎有些生气了,托盘放在桌上,和楚湘宁的餐碟挨在一起,“殿下忘记之前有一次,您偷偷将药倒掉,结果一整晚都没能合眼的事情了!”
苏淮景听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公主还有睡眠上的疾病,怪不得他们对公主知之甚少,因为楚湘宁连宫中的各类晚宴都很少参加,所有关于楚湘宁的评价也不过是民间自已的传言罢了。
如今看到了活生生的楚湘宁坐在自已对面,苏淮景倒是明白了父亲所说的那句:传言不可尽信。
苏淮年自然是知道楚湘宁的失眠症的,因为每个与楚湘宁一起用早膳的初一,都能看见楚湘宁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加上这几日对她的了解,楚湘宁又是一个思虑很重的人。
苏淮年心里想着,如果有机会能出府就好了,寻些助眠的法子回来,如果能改善楚湘宁的失眠症就再好不过了。
看着温度适中的药汤,楚湘宁明白自已不喝不行了,皱着眉喝尽了那碗黑乎乎的液体,飞快地端起手边的甜汤咕噜咕噜往下吞。
“好海棠,这下可以吃饭了吧。”
“自然,海棠伺候您用膳。”海棠面色转瞬间喜悦起来,桑叶低着头进来端走了药碗,这次终于可以开始吃饭了。
夏日的夜晚格外闷,楚湘宁对面空出来的位置,被放置了一个装满了冰块的瓷缸,用木架子支起来,散发着一丝丝凉意。
看苏淮景极其小心地朝着那一侧靠近,楚湘宁咽下一口青菜,侧头跟海棠说话,“海棠,着人再备些冰,送到二公子住的厢房去。”
苏淮景从汤碗上抬起头,点头致谢,“谢殿下。”
楚湘宁看他格外拘谨,心里搜刮着话题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毕竟是苏淮年的弟弟,自然要好生对待,以免让苏淮景觉得不自在。
“想起来,本宫真是许久不见淮景,没想到长得这样清俊了。”
“是啊,淮景这样的年纪,一天一变样子,今日我见了,也觉得意外。”苏淮年的眼神描摹着他的身形,自觉确实许久不见他了,个子高了不少,眉眼也完全张开,比自已更像父亲些。
“淮景今年十五、六岁了吧。”楚湘宁仔细回忆着,当初她与苏淮年大婚,她只远远地见过苏淮景跟着苏相一家人在后面行礼,那时还是个半大孩子模样,现在也已经算得上是翩翩公子了。
“回殿下,臣今年十六岁了。”
楚湘宁想到前日在宫中偶然遇见的苏相,身体还是很好,精神也不差,还能与父皇因为水患的事情吵上一盏茶的功夫呢,只是想到那位老人家,楚湘宁开口问道。
“祖母的身体可还好?”
苏淮景显然没想到楚湘宁会问起这个,而且她言语中称呼为祖母,不由得更近了一步,毕竟楚湘宁作为公主,总是要优先于其他的关系的。
若她愿意亲近便称呼为祖母,只称呼老夫人那也是没得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