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关押处。
干了7个时辰的活儿,终于休息了。
所有人累得精疲力竭,尽皆躺在稻草上,只有秦大红板起一副死人脸,精力十足。
对着长孙夏大柱低声嘀咕:“乖孙,你那不要脸的娘,又去勾引男人了。”
夏大柱攥紧拳头,神色晦暗,一副要撕人的模样。
“乖孙,以后你可不能认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听见没?”
夏大柱狠咬一口牙,微微点了点头。
见长孙听话,秦氏尖酸刻薄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乖孙可真懂事。”秦氏佝偻着身子,眯起眼,鬼鬼祟祟地朝四处瞅了瞅。
而后,掀开破布衣服,从里掏出半块黑面馍馍。趁其他人没注意,迅速塞进夏大柱手里。
低声叮嘱:“乖孙快吃,阿奶省下来的,别让人发现了。”
夏大柱每天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他倏地埋下身子,快速塞嘴里。怕弄出声儿,引起其他人注意,不敢狼吞虎咽,只是小口咀嚼。
饿得皮包骨的秦氏,一脸慈爱。自家乖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好,可不能饿着。
没一会,忍受一天屈辱的秦大红回来了。
秦氏猛地神色一变,朝秦大红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贱货,不要脸。”
秦大红眼圈突地红了,她咽了咽有些哽咽的嗓子,无视她的怒骂。
挤出笑容,走到夏大柱身边,关切道:“儿子,今天上工累了吧?”
夏大柱像见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皱着眉头,满眼嫌弃:“滚开,我不是你儿子。”
秦大红那只抬起来,正要摸夏大柱的手,顷刻间顿在半空中。旋即,又颤颤巍巍收回手。
秦氏见长孙和她站在同一边,一脸得意。
“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才让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嫁进门。”
秦大红低着头,肩膀微微抖动着。
“都是秦家人,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骚/货呢?”秦氏唾沫横飞道。
关押女眷的地方很小,方寸之地铺满稻草,住着20口人。
其他人眼神麻木而空洞,没心思听秦氏一家子扯皮。她们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后悔。
夏大柱是这间屋子唯一的男孩儿。
他才9岁,年龄不到12岁,不用服兵役。奈何他在家时,全家人都紧着他。
吃得饱穿得暖,长得肥肥壮壮。逃荒路上也没吃啥苦。
抓壮丁的官兵不信他没满12岁,非要他进男丁营接受训练。瑄王正是用人之际,8、9岁便送上战场的比比皆是。
没有哪位母亲,愿意让还未成年的儿子上战场,秦大红也不例外。
她相公已经要去打仗了,且这仗打得名不正言不顺,谁都清楚,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
自已儿子还小,她想保护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古代女性,能护住儿子的办法不多。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忍着屈辱,放下多年来恪守妇道的坚持。
用自已的身体,换夏大柱不服兵役。
别说她婆母嫌弃她脏,她自已也嫌自已恶心。
每天经受非人折磨,若不是为了儿子,她都想随她今日死去的相公,一了百了。
为了儿子,这些屈辱她都生生咽下肚。唯独儿子看她那双冷漠的双眸,让她心痛如绞。
缩在角落的秦大红,十分难过,可心里还惦记着儿子没吃饱,怕他饿着。
遂她小心翼翼地跪爬到夏大柱身边,从胸口掏出一个油纸包,缓缓打开。
她艰难地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低声细语:“儿子,娘亲给你带了点心,你快吃别饿着,你都饿瘦了。”
正要开口叫她滚开的夏大柱,瞬间闭了嘴。
他瞅着油纸里的糕点,抽了抽鼻子,又咽了咽唾沫,胖手不受控制伸出,就要去抓糕点。
骤然手一顿,想起他奶奶先前的叮嘱。
他猛地偏过头,不去看点心。
点心的味道很淡,不过饿太久夏大柱,只觉得一丝丝香气,不停往他鼻子里钻。
他拧着眉头,余光瞥了一眼糕点,复又收回,整个人陷入极度纠结之中。
秦大红十月怀胎生下他,又岂会不知他的想法。
她捏起一块糕点,送到夏大柱嘴边,耳语道:“吃吧,很甜。”
夏大柱耳朵一动,身体快于脑子,张嘴一口咬住糕点。
糕点很甜,他太久没吃过甜食了,刹那间被甜滋滋的味道迷住,幸福得眯上眼。
不过只品味了一瞬,他便恢复好吃鬼模样,牛嚼牡丹般一股脑将糕点吞下。
接着抬手拿第二块,身子陡然僵住。
他小心翼翼地瞥向秦氏,见他阿奶正闭目养神,这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转头又见秦大红正微笑着瞧他,他有些不自在。狠狠瞪了秦大红一眼,扭捏抱起双臂。
秦大红叹了口气,将糕点塞他手里,“吃吧!”
两人在房间角落处,秦大红又用后背挡着其他人的视线。整个屋子,除了秦氏,没人知道他俩干了什么。
夏大柱纠结半晌,又恢复冷淡模样,眸中尽是厌恶:“贱人,别以为你给我吃的,我就会认你。”
秦大红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传来,她没在开口。而是翻身到旁边,躺在稻草上蜷缩成团。
“呵”闭目地秦氏,睁开眼嗤笑一声。
连日来的劳作和饥饿,使得秦氏两颊深深地凹陷,仿佛被人用刀生生挖去了两块肉一般。
高耸突出的颧骨则像是两座尖锐的山峰,突兀而又醒目地立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凶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她目光阴鸷,神色不屑,撇了撇嘴角,“贱货就是贱货,早知道,就卖进窑子,还能换两个银子。”
糕点很干,夏大柱吃得太过着急,霎时噎着了,呛咳着喷出糕点。
秦氏和秦大红担心夏大柱,连忙扑上去查看。
“乖孙,没事吧?”
“儿子,怎么样了?”
动静太大,惊动躺地上休息的女人。
空气中隐约飘散出食物的香气。饿了太久的人们,对食物十分敏锐。
一个女人翻身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惊呼,“什么东西,好香。”
“对,我也闻到了。”
“是的,是的。”
“我闻出来了,是好吃的。”
女人们接连坐起来,不约而同地望向秦氏三人。
这屋里只有秦大红脱离队伍去伺候官兵,食物肯定是她带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朝三人靠近。
定睛一看,果然瞧见夏大柱手上的油纸包。
十几个女人,一哄而上,瞬间将糕点抢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