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总监,明天见。”
“好,你们今天也别加班,早点回去休息。”夏星回脸上洋溢着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办公室,和下属们打招呼。
夏星回很少在公司表情这么外放,她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夏星回当上大区总监,不是靠媚上欺下,也不是靠阿谀奉承,更不是靠男盗女娼,她是从公司最底层的小小业务员做起,靠业绩一步一步厮杀出来。
她久居高位,不是目中无人。而是她一旦露怯,手底下一千多人,会不择手段上来撕咬她,拽她的腿,拉她下来。
今天她之所以这么开心,是因为她负责的大区,业绩排在全公司第一,并且已连续两个月,排名第一。
整个公司有九个大区,自夏星回当上大区总监,排名几乎都在第二、第三,偶尔滑到第四,少数几次才能挤进第一。
在如今大环境如此艰难的状况下,夏星回还能连续两个月拿第一,其中的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更重要的一点,离夏星回挣到两个亿的小目标更近。
夏星回在她还是中学生时,就立志,要在35岁退休。
又在刚步入职场,看见前不知道多少任首富的采访:定下一个小目标,先挣它一个亿。
这个采访,成了夏星回的梦想。
一个亿小目标,夏星回用时11年,在她33岁之际达成。
这是夏·社畜·星回不谈恋爱,不搞艳遇,不婚不育,不旅游,不逛街,不参加公司以外聚会,每年365天,工作360天换来的。
35岁,夏星回违背她中学立下的誓言,没有选择退休,毕竟人性贪婪,欲望无穷,挣到一个小目标,必定想挣第二个。
夏星回重新制定退休年龄,挣到两个小目标那日,便是她的退休日。
今年她刚好37岁,不出意外的话,她能在38岁退休。
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啊!
夏星回难得没有加班,回到580平一线江景大平层家中,平时下班到家时间,基本在凌晨十一点,甚至更晚。
做顿大餐犒劳自已。
打开冰箱,看见老母亲给她采购的,塞得满满的食材,她眉头微皱,露出一种无力感,老母亲的囤物癖是没救了。
叮嘱老母亲很多次,她独居,吃不了那么多,会放坏。老母亲是未雨绸缪的性子,依然我行我素。算了,老母亲高兴就好。
煎好牛排,烤好蔬菜,摆好餐盘。开一瓶蒙哈榭白葡萄酒,白葡萄酒不像红酒,不用醒酒,开瓶就喝。
夏星有些酒精过敏,平时滴酒不沾,今天是个好日子,满上一大杯。
吃好喝好,给老母亲发了个每日必打视频。再来个泡泡浴。
有严重睡眠障碍的夏星回,吃了三粒甜梦丸,幸福地躺在120平米的主卧,入睡。
“嘶”头好晕,肚子好饿,口好渴,胃烧得厉害,嘴唇干裂脱皮,嗓子感觉在割刀子似的,全身被车碾压一般疼,夏星回从疼痛中醒过来。
睁开眼,是一片夕阳,天空被染成血橙色。环顾四周,入目是一片小树林,余晖洒在大地,给树枝和荒石,披上金色外衣。
夏星回以为还在梦里。
突然,耳边传来一句声音。
“姐姐,泥睡醒啦!”
夏星回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奶音打断,扭着僵硬的脖子,看见一个3、4岁的小女娃,眼睛笑得弯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小女娃嘴里一边嘟囔:“姐姐,快次,窝刚拔地茅草根。”
一边用脏兮兮的小手,往夏星回的手里塞。
夏星回此时一脸茫然。
见夏星回没回应,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接着上手往夏星回嘴里塞。
小女娃撅着小嘴:“姐姐,泥次,茅草根,甜甜的,可好次啦。”
直到夏星回被塞了一嘴带着泥土的草根,她才回过神。
“呸呸”吐出泥草。
这破小孩是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喂人草,话说这泥草的口感怎么那么逼真?
小女娃见夏星回不吃,猛扑到她身上,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呜呜……姐姐,泥不要四……窝害怕……呜呜……窝们去找……爹爹娘亲……哥哥。”
夏星回被她这么一扑,本就疼痛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快喘不上气。
她赶紧抬起酸疼不已的胳膊,轻拍她后背,咽了咽冒烟的嗓子,缓缓地说:“宝宝乖,不哭,不哭”。
再搂着小女娃慢慢地坐起来,都是肌肉记忆,毕竟有当德华的经验,夏星回有一个外甥和一个外甥女。
哄着拍着,夏星回突然瞳孔骤缩。
心里疯狂呐喊:刚才说话的少女音,是谁的声音?
卧槽,卧槽!!!还有这乌骨鸡一样的爪子,是谁的手?不会是我的吧?
抬起手,翻来覆去凝视,确认了,确实是夏星回自已的。
“不是,我那白白嫩嫩胖胖的富婆手呢,去哪里了?我那极具压迫感的女强人声儿呢,怎么变了?”
再瞅瞅小女娃,穿着古代衣服,头顶用头绳扎了两个小啾啾。瞧瞧自已,也穿着有好几个补丁的古代衣服。
联想到曾经看见的科普,说梦是没有颜色的。
如果有颜色,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人有精神病。
难道是她工作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举目四望,一片金黄。
夏星回倏地闭起眼,抬手揉了揉,屏息片刻,再睁眼,如遭重击。
“卧艹,我勒个大艹!不会吧?不会真的疯了吧?”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头痛,痛得夏星回身体没办法支撑,与小女娃一起跌倒地上,夏星回怕摔着她,下意识地护她在怀里。
这突如其来地跌倒,吓得小女娃止住哭泣。
夏星回脑子疼得快要炸开,蜷缩在地上不停地颤抖,一段段小姑娘的记忆,不断涌进脑袋,等记忆接收结束,夏星回似是从水里捞起来,全身浸透。
不是疯了,是穿了!
这具身体的原身,是个12岁的小姑娘,名字也叫夏星回,大衍朝,夏家村人。对比华国上下五千年历史,大衍朝是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大旱降临,整个夏家村所在的昌州,从今年开春以来,没降过一滴雨,溪水干涸,山泉水枯竭,土地板结。
村民今年可以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百姓水深火热。
朝廷还在不断加重赋税。对当权者说子民在挨饿,他们会不高兴。
百姓吃不饱饭,也要装着仓廪实,不然就说百姓是未开化的贱民。
这就是强权的力量,一鞭子抽在百姓身上,还要百姓反省自已。
京都几个皇子争相竞夺皇位,封地三个藩王虎视眈眈,周边国家筹谋不断。
当人类环境不适合生存时,就会迁徙。
村长带领村民,举全村之力,一路向西南逃荒,那里有延绵不绝的大山,有大山的地方,生活艰苦,却不会缺水。
当然,广大贫苦百姓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他们只怕自已一番辛苦劳作,最后变成一场空。
现在离逃荒已过一个月左右,原身在逃荒路上,被流民冲散,与家人分开。
当时小姑娘正带着三周岁的妹妹夏星雨,在离家人休息驻扎地不远处挖野菜。
几百个流民和流匪,倏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驻地里聚集着全村粮食,是流民和流匪冲击重灾区。
这就迫使原身,不得不背着妹妹,往远离驻地的方向逃跑。
这一跑,就跑了几个时辰,因为抢到粮食的流民,害怕黄雀在后,粮食得手后,立即四处逃窜,其中一些往原身逃跑的方向而去。
逃荒一个月的见闻,已让原身充分见识到人性的恶,没有最低,只有更低,毫无下限可言。
拍花子,拐妇女儿童,卖女卖妻换粮,易子而食,数不胜数。
小姑娘一刻不敢停,一路狂奔,妹妹也很听话,乖乖地趴在小姑娘背上。
直到看不见其他人,才寻了个有小树林和石头遮挡的地方停下。
狂奔几个时辰,小姑娘知道自已快不行了,又放心不下妹妹,硬撑着在力竭而死之前,告诉妹妹,她要睡一觉,让妹妹守在旁边不要乱跑,就晕死在地上。
再醒过来就变成穿越而来的37岁夏星回。
夏星回确认自已已穿越的事实,身体嗖嗖地灌着冷风,心口像是被一把刀扎了个透心凉。
他喵的,还不如疯了!
也不知道原来世界的她死了没,还能不能回去?要是死了,爸妈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该有多难过。
莞尔,又想到,好在还有姐姐和外甥、外甥女,爸妈养老送终问题不用担心。
倏地再回想,自已勤勤恳恳工作15年,马上就能挣到两个小目标,想到自已的江景大平层,投资的旺铺、CBD写字楼、公寓、住宅还有好几辆豪车。
她的钱,没了!
浑身上下一阵阵地犯冷。
她的钱,没了!!
拼搏十几年,毁于一旦,只需一瞬。
她的钱,没了!!!
夏星回脸色陡转煞白,怄出一口血,眼前发黑,脑袋越发昏沉。
她的钱,没了!!!!
贪心果然没好下场,早知道就不要违背誓言,35岁退休。
她的钱,没了!!!!!
手握一个多小目标,去享受人生、享受生活,去旅游,去放荡,去找小奶狗,小狼狗,再去黑马会所点一群男模。
虽然在夏星回眼里,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她的钱,没了!!!!!!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只有悔不当初!
来到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吃人社会,只怕往后的每一天,夏星回都要被悔恨啃噬着心灵。
夏星回闭目缓了片刻,转而睁开眼,仰视天空,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麻木而空洞。
不是只有流泪才代表最大的悲伤,沉默的人哭声最大,不吵不闹也是一种绝望。
一时间,找不到原来世界活着的意义,也无法对这个世界拥有热忱。
没有什么比失去人生意义与生活热忱,更使人觉得垂垂老矣。
主要是她的钱,没了啊啊啊!
猛地,有种针刺在胸口般的钝痛,唤醒一丝夏星回的神智。
眼前浮现一个有着白色光圈还有些透明的小女孩,是原身的魂魄。
她两颊挂着泪,双腿跪地,恳求夏星回照顾她妹妹,帮妹妹找到家人,照顾家人。
欲意给夏星回磕头,夏星回赶紧拦她。毕竟,在夏星回接受的教育里,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
原身小姑娘以为夏星回不答应。
哐哐三个响头急切地磕下去,惊得已是垂垂暮年的夏星回,猛地回了春,一点伤感的时间都没给她留,急三火四地应承她的请求。
正待夏星回要回她三个响头。
原身的魂魄便消散于天地间。
夏星回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她还想回去呢!可是承诺了原身,就去做。
毕竟上一次违背誓言,她没了2个亿!
霎时,耳边传来弱弱的抽泣声。
原身的妹妹夏星雨窝在她怀里,瘪着嘴角,葡萄似的眼睛,红红的,脸颊两边挂着泪。
估摸着夏星回痛到打颤,吓着了,怕哭声大,引来其他人,更怕吵到姐姐,只能默默地垂泪。
这般乖巧懂事,对比自已狗嫌鸡厌的外甥和外甥女。
夏星回的心都快化了。
颤颤巍巍地扶着妹妹爬起来,嘴角带着夏星回自已都没察觉的笑容。
咽了咽刀割似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雨儿乖,不怕,姐姐睡了一觉,已经没事啦。”
“真的吗?”夏星雨小脑袋贴着夏星回的胸口,瘪着嘴,抬起小脑袋,怀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啦,等我们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姐姐带你去找爹爹,娘亲和哥哥们。”夏星回安慰她。
夏星雨瞬间笑弯了眼,拍着小手道:“好呀!好呀!”
“找娘亲,找爹爹,找哥哥。”
夏星雨扭过身子,拾起她拔来喂给夏星回的茅草根,满怀期待地,递给夏星回。
“姐姐,吃。”
夏星回眉头微蹙,抽了抽嘴角。
接收原身记忆,夏星回知道,她要开启吃草的日子了。
“姐姐,快吃,肚肚饿,吃饱饱。”夏星雨抬手拍拍自已的小肚肚。
夏星回不想负小姑娘的好意,赶紧接过来,“好,雨儿真乖,姐姐吃。”
“嗯”夏星雨给自已也喂了一根,咬一口,慢慢嚼着,脑袋来回晃悠,两个小啾啾,跟着一起晃。
夏星回拨了拨草根上的泥,掬一把辛酸泪,吸口气,恶狠狠地咬一口。
嘴唇干裂起皮,一张口,口子裂得更开,鲜血冒出,疼得一哆嗦。
味道像甘草,没有甘草那么浓烈,甜甜的。
倏地又想起,原身倒下前,叮嘱妹妹待在自已身边,环顾四周,尽是枯枝烂草,这草根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难道是她去其他地方拔的。不行,得问问她,下次可不能再让她一个人走远。
“雨儿,茅草根很好吃,你在哪里拔的?”
“就在这块石头后面呀。”夏星雨抬起小手,指指她对面的荒石。
“姐姐睡觉前,要雨儿保护姐姐。你怎么去拔草根了?”
“我保护了呀,可是姐姐睡了好久,我想嘘嘘,才去石头那边呀!”夏星雨不解的说。
“啊呀!过去看见茅草根,想着姐姐醒了可以吃,我忘记嘘嘘。”夏星雨突然扭动身子,憋红脸。
夏星回捂脸,既心酸又感动。小小年纪,为填饱肚子,被迫长大。
拖着疼痛的身体,带夏星雨解决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