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跑光了,只剩夏村长一人,不是他想留下,实在是这事儿不解决,按张家人的脾性,不知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他耐心在耗尽边缘,屏息片刻道,“你确定要休妻?”
“休,我定要休了这个毒妇。”张光宗眼神充满寒意,恨不得将黑妮碎尸万段。
夏村长扫视夏春花与张德才一眼,询问道,“你们呢?同意休吗?”
夏春花为儿子、孙子马首是瞻,颔首道,“休,必须休。”
张德才眼珠乱转,他年轻时做过卖货郎,也算半个商人,商人逐利。休黑妮完全是亏本买卖,不划算。
休了便没人伺候他们这一大家子,此去路途遥远,没人伺候是万万不行的。
他清了清嗓子,假意道,“黑妮是个好的,她孤身一人,休了她也没个去处,留在咱们家,也就一碗饭的事儿,不费什么。”
张光宗一听他爹要留下黑妮,逆反心刷地一下升起。他原就不喜欢黑妮,嫌她长得黑,还丑。
他心中有白月光,是隔壁村一个秀才家的女儿。
秀才女儿年龄比他大,张光宗无意中见到秀才女儿时,人家早已嫁作人妇。
他一直觉得时不待他,要是他早出生几年,定能抱得美人归。对此,他耿耿于怀,总觉得娶黑妮,是对他心中白月光的亵渎。
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尖嘴猴腮,好吃懒做的样子,秀才女儿能看上他?
同村都没一户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黑妮还是夏春花花银子去人伢子那儿买来的,不然媳妇都娶不上。
张光宗不顾张德才意愿,铁了心道,“休,必须休,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我要她净身出户。”
夏村长一听净身出户,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黑妮好歹给你生了个儿子,让你传宗接代,你休人家不说,一点粮食也不分给她,良心被狗吃了?”
“一个杀人犯而已,凭什么给她,没弄死她算便宜她了。”张光宗眼神充满蔑视。
夏村长抬起手臂,食指指向张光宗,抖着手,“你……你。”
“村长,我同意净身出户。”黑妮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黑妮,你可不能傻啊!你一个妇道人家,被休了,又没有粮食,活不到益州的。”夏村长焦急道。
“没事,活不到就活不到吧!”黑妮无所谓道。
夏村长深吸一口气,他理解黑妮的苦楚,只是受封建思想荼毒,认为女人被休是奇耻大辱,出嫁的女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婆家,才算死得其所。
“罢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夏村长摇摇头,总归是别人的选择。
夏村长离开,去找夏大牛帮忙写休书,夏村长也识得几个字,只是识得不多,字也写得不好,村里需要出具文书的事儿,几乎都找夏大牛。
夏村长羡慕夏大牛会读书,便送自已儿子去学堂,奈何他儿子不是学习这块料,如今只能指望孙子,孙子刚启蒙,还算有几分天赋,正要大力培养,哪知天灾来了。
时也命也!
张德才见张光宗铁了心要休妻,几次张嘴想劝说,想想还是算了。
一是他腹痛加剧,没力气说话。二是休了黑妮,对他影响不大,夏春花总会伺候他。
硬要劝和,平白伤了父子感情,虽然也没啥感情,张光宗这个儿子可不是他想要的。只是随便演绎一下父慈子孝,便能获得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等夏村长带着休书回来,四人症状越发加剧,已严重脱水,时而清醒,时而休克,浑身又臭又脏。
夏村长被恶心得不行,只想快点办完,早些离开这个污秽之地。
也不瞧几人状况,扯出长袖,捂住口鼻,吩咐道,“黑妮,你过去给张光宗清理一下手掌,清理好之后,将这两张休书和印泥拿过去,按手印。”
黑妮按吩咐一一办好。
当夏村长将画好押的休书递给黑妮时,黑妮举起双手,浑身颤抖着,庄重又肃穆地接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是泪流满面。
夏村长见状,眼眶微微泛红,他咽了咽嗓子,“今后你便是独身一人,若有需要尽管提,不要怕,村里能帮的一定帮。”
“谢谢村长。”黑妮呜咽着道谢。
待村长离去后,黑妮将休书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怀里,随后迈出轻快步伐,离开此地。
夏星回看完热闹回来,身子倚在树上,目视张家驻扎方向。
上半夜是夏二牛值守,他眼神不时往夏星回背影瞟,夏星回一动不动地站立一刻钟了,还不回来休息。
夏二牛实在憋不住,起身走向夏星回,担忧道,“星回,你怎么了?咋还不回去休息?”
骤然传来夏二牛的声音,吓得夏星回身子一哆嗦。
“星回,你没事吧?二叔不是故意吓你。”夏二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无碍的,二叔,我没事,只是在等人,你不必担心。”
“等人?这么晚了,你等谁呀?”夏二牛一颗心紧紧提起,生怕哪个坏人,要拱他家小白菜。
夏星回眼神慕然一亮,露出梨涡浅笑,“她来了。”
夏二牛一看,这不是黑妮吗?他疑惑不解,自家侄女啥时候和黑妮往来上了。
她俩年纪差距大,黑妮是头只知干活的老黄牛,星回每日宅家,不像是能交上朋友的样子。
黑妮一靠近,便屈膝下跪,夏星回一把扯住她手腕,阻止她动作,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
“星,星回,你去哪儿?”夏二牛性格憨厚,急得抓耳挠腮。
“二叔,我就在边上,不走远,你回去值守吧!”夏星回停下脚步,回头答道。
“不行,这么晚了,怎么能离开人群。”夏二牛不赞同。
好在夏大郎一直没睡,时刻关注夏星回的情况,这会儿他跟过来,“二叔,你回去吧,我去看着她们。”
“可,这么晚了。”夏二牛双眼充满担忧。
“无碍,我有分寸,二叔先回去吧!”夏大郎拱手道。
夏星回找了一个稍微远离人群,但能看见人群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松开黑妮的手,黑妮扑通一下跪在夏星回面前,额头砰砰往地上磕。
上一次被跪还是原身,这次又来,夏星回对封建社会,动不动就下跪的操作,整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她火急火燎地躬身,伸出双臂,穿过黑妮腋下,将跪在地上磕头的黑妮勾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跪什么跪,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子膝下有钻石。额···咳咳,总之,人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
夏星回也没想一下子改变古代人思想,她胡诌一句,不过是分散黑妮的注意力。
“啊?”黑妮眼眶微红,双眼含泪,湿漉漉地,嘴巴微张,表情充满疑惑。
夏大郎原本紧紧缀在两人身后,见状快速后退,为两人留下谈话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