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不错!”李章义夸赞,拍了拍施益丰的肩膀。
施益丰的嘴角翘了上来,怕大家看到又马上压下去,变成了一个十分别扭的神情。
“哥哥,你肚子痛吗?”孩子气的香菱本能地问出这个问题,成年人的灵魂就告诉了她是怎么回事,可小孩子的身体控制实在是太强大了。
施益丰的表情僵住了。
香菱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大人们都哄笑了起来。
“李老爷,你莫夸他,再夸尾巴就上天了。不就是点这么一点吗,有啥好不好的。”柳氏教子一贯实施的是打压路线。
主要是施益丰太淘气,有柳氏压着还好,稍一不注意,他就能反了天。
“嫂子这就是你不懂了。”李章义笑着接话,“画龙点睛,古已有之,莫看就是这么小小一点,有了这一点,画才有了魂儿。丰儿这一笔,就如同那画龙点睛了。”
这可是大大的夸赞,施益丰这次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训,垂下头偷偷笑,不让旁人看到。
小香菱也在一旁挥手,她原本是想拍巴掌的,可是双手包着没法拍,只好晃两下意思意思,“丰哥哥画得真棒!”
不是工笔细描,画出大致样貌即可,很快,二十张香菱的画像就画好了。
施益丰给每一张都点了胭脂。
大家商量着贴画的地点,待画像晾干,他们就全家出动去贴画。
有两个小孩在,一路上不愁没有乐子。
尽管还是有着上一世的记忆,香菱的言行举止并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被小孩子的身体控制了。
跟在大部队身后,香菱直流哈喇子。
贴画像用的浆糊是柳氏出门前熬的。做起来也简单,小锅里放入面粉用冷水搅匀,再煮开便是。
香菱在一旁看,咕嘟嘟地香气四溢,就勾起了她的馋虫。
“好吃的!”香菱凑在锅子边嗅着。
“啥都想吃,这是浆糊,糊东西的,不是吃的。”柳氏看着香菱的馋样忍不住地笑。
把浆糊装进小桶中时,锅底剩下的面糊就给香菱吃了。
煮浆糊的火大了些,稍微有点糊底,闻起来却更香了。
香菱吃了一口,只觉得甜丝丝的,还有香香的糊味,香得她把煮浆糊的锅舔得干干净净。
“以后囡囡住婶子家,婶子都不用刷锅了。”柳氏笑着打趣。
锅底的浆糊并没有让香菱满足,装浆糊的桶是施元寿提着,香菱就跟在桶后面跑。
施元寿笑得不行,“吃完了可就贴不了画了。”
“就一口。”香菱可怜巴巴。
“就让妹妹吃一口吧。”施益丰帮着香菱。
香菱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浆糊,心下有些失望。
不知是冷了的缘故,还是只有糊了的浆糊才香。
“没有方才的好吃,方才的可香了。”香菱絮絮叨叨地给施益丰讲。
“那咱们回去就再烧糊一点吃,娘要是不给你烧,我给你烧。”施益丰开始吹嘘自已的厨艺。
一行人从蛇门出发,碰见布告栏就贴一张,一直贴到远远能望见齐门,画像贴完才作罢。
施家老宅就在匠门往西的不远处,回来的路上,施老爷子邀大家去家中歇脚。
这一折腾就到了晚上,施老爷子本想留饭的,可是施益丰闹腾着要去吃夜市。
柳氏也同意,“成日里都是咱们在夜市上摆摊儿他们吃。咱们今儿也去吃吃夜市。”
她这是存着带着香菱和自家儿子逛逛的心。
昨天灯会,全城的娃儿都出门看灯了,儿子巴巴地等在家里,也怪可怜的。
答应他的面人儿给了香菱,尽管儿子没要,她也想再给儿子买一个,作为补偿。
施家爷们忙了一天,不愿再走,只说晚饭在家中随便对付就好,没与他们同去。
李举人的妻子方氏带着儿子李永年回娘家,晚上家里没人做饭,自然乐得跟着施元寿并柳氏他们一起逛夜市。
这一日走得狠了,他们也没往远路去。就近去了昨日碰见香菱的夜市,就在蛇门与匠门之间。
以往都是摆摊做生意伺候别人,今天成了客人,施家一家都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施元寿找到了面人摊给施益丰买了个哪吒的面人。
香菱拿着孙悟空跟哪吒打架,她手上包着的布已经取下。
李举人说创面不大的话,烧伤伤口多晾晾好得快。
他是举人老爷,见识多,柳氏自是听他的。
边逛边吃的就走到了林氏的馄饨摊,林氏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今儿没出摊呀。”
“好容易休息,带着两个孩子散淡一日。”
柳氏边回答边带着孩子坐下,“今儿我们也尝尝林嫂子的馄饨。”
与别家的汤馄饨不同,林氏的馄饨是干拌的,量大实惠。
干活的人吃汤馄饨吃不饱,一碗干拌馄饨下去,能顶饿半天。
馄饨煮熟,放上盐、花椒粉、酱油、香油、香醋,大人们的碗里面还有辣椒面,用油泼了, “滋啦”一声,香气四溢。最后撒上葱花和芝麻,拌匀了,每只馄饨上都包裹着酱汁。
香菱用不好筷子,林氏给她拿了小勺。
一口咬下,香菱烫得直哈气,柳氏忙给她吹。
其实林氏馄饨的味道只能算中上,可在夜市的氛围下,就觉得格外美味。
小孩子记吃不记烫,刚咽下一口的香菱又急着咬第二口。怕她烫坏了,柳氏用筷子把香菱碗里馄饨夹开,先散散热气。
香菱正大口小口地吃着,就听到远处有男人颤抖着声音的呼喊。
“英莲,英莲!”
声音很陌生,香菱压根没想到是在喊自已,她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馄饨。
倒是一旁的李举人站起身来,“甄老爷。”
认真算起来,李章义与甄士隐并不认识,只是甄士隐素来喜欢结交读书人,在某位才子家中的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当时李章义的友人指着甄士隐说那是城中的乡宦,有孟尝之风,落魄文人经常找他相助,是以李章义多看了两眼。
更让李章义吃惊还不是在夜市上碰见甄士隐,甄士隐身边那个戴着帷帽的妇人,不是自已的妻子方氏还是谁?
他们身后的是李举人的大舅子,大舅子怀里抱着的正是他儿子李永年。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