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遇见码头英莲就戴好帷帽,与施益丰上岸一道逛逛。
施益丰走南闯北三年,对许多地方都很是熟悉,跟着他一道赏玩,别提有多惬意了。
再加上这一世荷包鼓鼓,英莲是看什么都想买,见什么都想要。
除了甄家富庶,她有自已的月例银子外。文家那边,英莲帮忙调制香料还有分成。
前几年香料涨价前,不光提醒了文诚,甄家也买了不少,大赚一笔,单论甄士隐给英莲准备的嫁妆铺子就有好几个。
甄士隐也不似好些读书人一般轻贱商人。他常说连孔夫子都推崇管仲,读书人大可不必眼高于顶。
所以并不拘着英莲掺和与生意有关的事。
原本依着甄家二老的想法,是想招个女婿的。
奈何英莲与严琼若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他们不好生生拆散。严家是官宦人家,必不同意入赘。这才没有提过招赘的事,只想女儿以后过得好就是。
就这么一路采购,还没行至一半,各色小玩意就买了一堆。
离开宛阳城时只装了半船的货船,竟然被英莲采买的土仪全部装满了。
要不是封氏拦着,怕是还得再雇一条船才成。
“咱们又不是不回来,拉着这么些东西走冤枉路做甚。”看着大包小包回来的女儿,封氏直叹气。
跟去的丫鬟、小厮手里都满满当当的不说,施益丰与英莲也拿了不少。
听了封氏的话,英莲起了别的心思。
晚饭时就提了出来,“咱们好容易出来一趟,回去时大可不走这条路,便是绕绕路也没什么的,还能多去些地方。”
“你倒是把心玩野了。”封氏嗔怪。
复又觉得英莲说的也有些道理,她与甄士隐老来得女,现在都已到了暮年,不知还能在世上陪英莲几年。现在这样一家人游玩的日子怕是也只得这样一回,不如就越性好好逛逛。
甄士隐也是一样的想法。
见他们兴致高,施益丰建议,“依着我说,去罢姑苏,倒也不必就回宛阳去。我娘时常念叨想再见见英莲妹妹,不如就跟我去京城逛逛。”
这也是施益丰的私心。
在宛阳城码头上他就起了要回家的心思,可是又有点舍不得甄家一家,要是能请甄家三口去家中做客,那就最好不过了。
上一世,十三岁后,英莲都生活在京城里。
只是她身为后宅妇人,从未出去好好看过京城究竟是何等模样。
被施益丰说得动了心,望向自家爹娘。
见英莲那般想去,甄士隐在京城也有些故友,便点头同意了。
这下英莲越发的有了买东西的劲头,前面只说是给蒋婶婶并严家三个哥哥与两个姐姐的,现在又有了施家弟弟们和给李家的礼物。
施益丰住在甄家的这些时日,也与英莲讲了一些自家的情况。
当年柳氏见到英莲喜欢的紧,也想生个女儿来,施元寿也是一般的心思。
可是事与愿违,柳氏连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没等到她的小棉袄。
若英莲当初在施家时是真的四岁孩童,十年过去,对柳氏不会有那样深的印象。
重生一世的她,受人恩惠又怎么会忘?更何况还是来到这一世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其实甄家二老都看出英莲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只不说破。
不过是想着,等英莲以后嫁了严琼若,成了官太太,哪里还有这般自由?英莲行事素来有分寸,他们依着她便是。
英莲也是没有办法。
依照正常速度,满打满算八月二十就能到扬州,可林如海是九月初三去世的。
到时他们要以什么理由滞留扬州?
施益丰去拜访师父的故交,总不能赖在人家家不走了。
若是林如海一直病重,自然可以说是奉师命多留几日照顾。可若是如严城博一般,去世前几日突然就好转了呢?
当时风寒在床的甄士隐是先收到严城博报平安的信,说自已大好了,不用担心云云。
只隔两天就又收到了严家的讣告。
要是这种情况的话,施益丰用什么理由等在林家?
不是没想过提前焚香治病,问题是英莲根本不知道林如海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
倘若治好了八月二十日林如海的病,他九月初三患旁的急病去世了呢?
还是临近九月初三去林家最为稳妥。
这些是出发前英莲就想好的。
那时甄士隐看了日子,近半个月,只有一天适宜出行,再等下去,就怕赶不上。
是以才出此下策。
施益丰原是个爱玩的性子,陪着英莲四处游玩只有高兴的,自是没有甄家二老想得多。
“永年的东西倒是不必费事,他中了武举后,就去兵部历练了。上回来信曾说,去什么地方剿匪了,怕是不在京城。”
见英莲要给李举人的儿子李永年买见面礼,施益丰出言阻拦。
“他终归是要回家的,便是一时不在,回去了也能看到,不过是份心意罢了。”
忆起十年前的虎头帽娃儿总是唤自已“红点姐姐”,不知他现在生的什么模样。
英莲与施益丰又是满载而归。
打定了去京城的主意,英莲再买什么封氏也不说她了。封氏在京城也有手帕交,去拜访自然不能空着手。
就是装不下,再多雇一条船就是了。
船上众人都睡下时,不知哪艘客船上传出了敲锣声,“闹水匪了!闹水匪了!”
英莲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一听闹水匪,唬了一跳,忙穿好衣裳起身去寻爹娘。
一开舱门就与施益丰撞了个满怀,都到这时候了,谁也没功夫讲究虚礼。
“英莲妹妹,快,咱们去底舱。”
英莲这才看到施益丰身后跟着的船娘。
“我爹娘呢?”
“船夫已经带他们去了。”
闻言英莲不再迟疑,与施益丰一道随船娘去了底舱。
英莲朝远处望了一眼,只见河面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不敢再看,垂头疾走,步伐又快了几分。
甄家二老先行,底舱的洞门敞开着。
“委屈几位贵人先在这儿略微藏一藏。”
此底舱并非是船只用来装载货物的底舱。
听了船娘解释,众人才知,河上时常有水匪出没,所以揽客的客船都在船舱下又设置了不起眼的底舱用来藏人。
“贵人们不必担心,入口处甚是隐蔽,水匪找不到的。”
“船夫大哥留在上面没事吗?”施益丰问道。
“咱们一辈子都是干这行的,跟水匪也混的脸熟了,只要船上没有财物,断不会为难我们的。”
怕甄士隐担心自家的东西,又忙解释道,“贵人家的船方才我就让小六子划去岸边的芦苇丛里了,定不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