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走水路离开宛阳城,却不知城内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倒是与英莲有点关系。
因着要去铺子不顺路,文诚在码头与妹妹、妹夫分开,
想到铺子里纱囊已用完,路上又去布庄订了一批白纱,回到芳韵斋已过了晌午。
一进铺子就看见几个伙计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有一个大着嗓门直呼“邪门”。
文诚“啧”了一声,嗔怪道,“喊什么喊,青天白日的,就知讲那神神鬼鬼的事。便是有客人也被你们吓跑了。再混闹,仔细我揭了你们的皮!”
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伙计们习惯了她言语上的不客气,也不当真,都拿她当自家长辈看。
“掌柜的,你前日去斗香会,可见香婆婆了?”
一个小伙计平日里最是伶俐,文诚也对他最好。
小伙计跑到文诚身边,歪着脑袋问,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
调香界仰慕香婆婆的人多了去了,全是这般模样。
文掌柜也不以为意,只是奇怪他怎么今日才问,点点头道,“自是见了。”
几个伙计闻言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异口同声,拉长语调,“咦——”
“这是怎么的了?”见几人不似作伪,文诚也好奇起来。
小伙计压低了声音,阴恻恻地说,“那香婆婆呀,是鬼!”
“放你娘的屁!”文诚抄手就给小伙计头上一巴掌,“你们这帮猴崽子成日里正事不干,倒来逗弄我了。”
小伙计没设防被她打了一下,揉着脑袋委屈道,“我们多早晚逗弄你了?这事昨晚就传开了。你一早出门才不知道。”
“你可仔细说说,要有半个字的假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原来那日香婆婆离开云隐山庄后,就被几个人跟上了,那些人倒也没有恶意。
香婆婆一手香卜神乎奇技,谁不想找去算算?
奈何谁也没胆子找到一品官员府邸去。
这次香婆婆出来,可不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家马车行到城外一个茅草屋前停下,香婆婆走了进去,关上房门。
那几人想占卜只因家中长辈犯了事,不便与外人知晓。于是待顾家马车走远了,才现身等在草屋外。
看那草屋破破烂烂的,外面全是蜘蛛网,也不似住人的模样。
猜测香婆婆说不定有什么物什藏在这儿,自然不想给他们知道。
于是乖乖候在外面,想着不一会儿香婆婆就会出来,到时再说占卜的事。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幕降临。
还不见香婆婆出来,几人只得敲门,却没人应。
疑心是香婆婆年纪大了容易困倦,不小心睡着了。
怕她在屋里着凉,又使劲敲了敲,门自已开了。
几人进去一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顿时吓破了胆。
“我当是什么呢!”文诚听了满不在乎,“香婆婆可是老江湖了,必是发现了有人跟着自已,疑心是歹人,才使了个障眼法逃了。”
“您听我说完呀!”小伙计急得直跺脚。
几人初时害怕,后来合计了一番,也以为是文掌柜说的那样,就连夜回到了宛阳城。
第二日几人去顾府,准备旁敲侧击地再打听香婆婆的事,还编好了一个与调香有关的理由。
且巧那日顾家有贵客来访,是顾芳宜住在京城的故友。
听顾芳宜讲了斗香会上的事,贵客颤抖着嘴唇,面色大变。
顾芳宜见势不对,连忙追问,贵客才颤颤巍巍地说,香婆婆一月前已经在京城故去了。
几人正被小厮引着走到堂屋前,就听到了这话,胆子小的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也顾不得隐瞒了,一股脑儿地将前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顾芳宜。
顾芳宜初时不信,着人打听,也有这两天从京城来的,肯定了香婆婆的死讯。
那一品大员父母双亡,待香婆婆如亲生母亲。
香婆婆死了,自是大操大办,还奏请圣上封了诰命。便是没有亲眼见过,不少人也听说过。
这就由不得顾芳宜不信了,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碰见这么邪乎的事。
“我听说呀,南城的白云观,西边的普慈庙,别管是和尚还是道士,但凡有点名望的,现在都给请去了顾府了。”小伙计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而后又打量着文诚,一脸担心,“掌柜的没跟那香婆婆多作接触吧?要不也找和尚道士看看?”
文诚被他说的心下害怕,回想那日香婆婆的周身寒意,可不就如同鬼魅一般吗?
她虽没有与香婆婆接触,可英莲有啊。
又想起香婆婆临走还给了英莲什么东西,惹得英莲神思不属。
这下越发不安了。
生意也不做了,索性直接关了铺子,给伙计们放了假,去庙里求平安。
……
话分两头,自斗香会回来后,英莲一直忧心忡忡。
现在上路远行,看了一路景色,倒将心中郁结化开了几分。
她上次出远门还是严城志从东洲知州擢升为宛阳知府的时候。
那时与严家人一道走,虽是也如亲人一般,可到底没有只有自家人时自在。
离开宛阳,施益丰也开始计划去扬州城要做的事。
在他看来,英莲想做的就是顶顶棘手的一件事。
“咱们这一去,林伯父还不知怎么样呢,师父得到消息还是两个月前,要是林伯父好了呢?再要是……”施益丰想说“仙去”,又像是咒人家,遂住了口。
“便是真如我师父所说是重病,林家人也不会让你去医治他。”
施益丰考虑的事英莲不是没想过。
林家是书香世家,最重规矩。她是女眷,本就见不到林如海。她也不是郎中,林家人不可能让她给林如海瞧病。
“那就要麻烦丰哥哥你了。只是得打着李老爷的旗号,说那香有奇效,是李老爷寻来给林老爷的,到时给林老爷点上便是。”
“那你岂不是见不到林老爷家的小姐了?”施益丰还记得英莲说,是林小姐上辈子于她有恩。
英莲当然也想看看这一世的黛玉,可如果不方便,不见也没什么,只要各自安就好。
“无妨,能帮到她,也算是我偿还过了。”
施益丰细细想来,似也只有按英莲所说的这种做法最为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