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灯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她打开微信,准备接着交接比赛事宜,突然发现,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静静的躺着。
此人头像是个高耸的山峰,拍摄角度像是站在山顶往下俯拍。天显得有些暗沉,但并非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反而有种雾气四溢,蒙蒙亮的感觉,应是日出。
晨光熹微,蓝天白云,一应俱全。
这头像…美是美,但是感觉这人应是上了年纪,才会用这种风景图做头像,还是自已随手拍的。
她不记得自已什么时候加了这人啊。
正想着,突然出现一个红点,这人恰好此时给她发了消息,
——【贺祭辽】
一瞬间,昨晚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她脑海,一幕幕场景如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回放,避无可避。
他昨晚这么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如此简洁明了。
低沉的声音,好像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出现在她的眼前、耳边,尾音萦绕,密密麻麻的缠上了她的心脏,密不透风。
沈灯掩饰般的揉了揉耳朵,有些麻,抿了抿唇,犹豫半天还是把备注改了,顺便也发了个消息过去——
“我是沈灯。”
接着她又想起刚才和余昭的对话。
沈灯隐晦地看了余昭一眼,
莫名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但是告诉她,这妮子肯定又多想,反正之后也没什么交集,加了微信应该也是落灰的存在,说不说结果都那样。
他也许只是出于礼貌,才发的这条消息。
接着她便没再管,收拾好东西,往图书馆的研讨室走去——
她和队友们约了见面详谈。
“辽哥,走去打球啊!跟谁聊天呢在这?”蒋少征过来拍了拍贺祭辽的肩膀,好奇问道。
“没谁,不打,没时间。”
贺祭辽眼疾手快,在蒋少征凑过来的时候及时熄了屏幕,好心情地回了他一句。
蒋少征不解:“啥没时间,你现在又没课。”
“家里有事,需要回去。”贺祭辽嗓音淡淡。
齐盛插过话:“贺家人现在都知道你回来了?”
“昨晚上辽哥露了面,估计现在圈里都已经传开了。”
“还真是,看帖子。”
蒋少征听完,连忙打开手机。
“嚯!这么快!辽哥你这人气可以啊,今早上刚发的,浏览人数就噌噌噌往上暴涨。”
蒋少征不嫌热闹大地调侃着。
“这不就是咱们的目的吗。”齐盛意味深长。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贺祭辽看着手机里联系人的姓名,只觉好笑。出国五年没给他打过一通电话,现在他回来了,倒是比谁都急。
他接过电话,起身,也没说话。对方似乎在等着他先说话,也不出声,只能隐约听见些微弱的呼吸声,透过电话,从那端传了过来。
寂静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开始说话。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给我说一声,还当我是你爸吗?”一道威严中又带着责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刚回来,怎么,我什么事都需要向你汇报?”
“你不向我说向谁说,我是你老子!”
“哧——那这五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您’有时间听吗。”
贺祭辽哂笑一声,这句话并不是个疑问句,反而语调下沉,带着不加遮掩的嘲意。
好一个反讽。
“晚上回来吃饭。”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不容拒绝,蛮横强势。
贺祭辽心里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这种态度,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能学会点类似以柔克刚的新招,结果一点儿都没改。令人大跌眼镜。
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辽哥,那你晚上回去吗?”蒋少征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开的免提,齐盛和蒋少征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去啊,怎么不去?”贺祭辽挑了个离他最近的椅子,拎着摆正,跨步一坐,懒懒地回了句,毫不在意。
“你心里有谱就行,有什么需要跟兄弟说。”
“对,这次你可别想再瞒着我们俩了。”
贺祭辽定定看了他们几秒,而后笑:“好。”
天渐渐昏暗,直至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几颗较为亮眼的星星,零散地悬挂在天际,孤单地燃烧着自已,在这黑暗中,散发着盈盈之光。
此时,贺家灯火通明,与外面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一扇大门,强势地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湿冷意与烟火气。
偌大的别墅里,一眼望过去,寥寥数人,空旷冷清。
贺家掌权人正坐在主位上,一脸阴沉地盯着门口,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总是带着明显的算计。
“祭辽少爷估计是路上有事被绊住了,这才晚了些。”一旁的管家有眼色地说,毕竟这两人他谁都得罪不起。
“哼,他有个屁事!现在翅膀硬了,想自已飞了!”
客厅里气氛压抑得很,让人喘不过气来,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热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挨不过冰冷无情的温度。
贺崇皱了皱眉:“知景呢?怎么也还不回来?”
“知景少爷今晚部门有事,需要他处理,不过这个点应该快回来了。”管家连忙回道。
贺知景,贺崇的私生子。
贺知景只比贺祭辽小一岁,也就是说,贺崇在结婚后一年便出了轨,有了贺知景。
贺崇一直以来都掩盖的很好,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露出来。但不知为何,直到离婚后,才向外界宣布他的存在。可他又并未立刻把他接来贺家,反而让他在原来的县城上完了高中,考上大学之后,这才给接了回来。
贺崇对他的关照是明晃晃放在表面上的,他还没来贺家,贺崇便三天两头的往县城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私生子很受他喜爱。
当然,贺知景高中三年虽然不常露面,但圈里一有什么重大场合和高奢宴会,贺崇就会带着他一同出席。一来,是让大家认认脸,告诉他们,这是他贺崇的儿子;二来,是带他认认脸,让他能快速融入上流阶层。
起初,大家对这个私生子毫不在意。
一个私生子,身份如此敏感,大家又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是因为贺家实在是背景硬,实力强,再加上贺崇手段狠厉,睚眦必报,所以大多数的豪门世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倒也没有太过轻视贺知景。
但妙就妙在,贺知景并非是个草包。恰恰相反,他在校成绩优异,人又聪明机灵,脑子转的快,学得也快。还很会察言观色的,做事进退有度,丝毫不惹人反感。贺崇交到他手上的工作,他完全能够凭借优秀强大的个人能力做到极致完美。
对于贺崇来说,贺祭辽虽然平日里做事很稳妥,对人也和善,但可能是父子之间那点薄弱的血缘关系在作祟,他就是觉得这个儿子太有个性,不好掌控。随着贺祭辽的长大,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机缘巧合之下,他发现了贺知景——他醉酒之后和女人风流一夜的意外产物。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个儿子很优秀,完全不输贺祭辽,至少当时是这么回事。
所以,这也难怪贺崇会放弃贺祭辽,转而重视培养贺知景了,他与他相比,毫不逊色。
再加上贺知景从小生活在县城里,个性品格不会过于鲜明,行事风格也不会过于张扬,容易拿捏掌握,贺崇便更不关注贺祭辽了。
这么一来二去,明面上,上流人士似乎都接受了贺知景这个私生子的身份,而那些富家子弟,似乎也并不再拿此当作引子来讽刺挖苦他。
但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已清楚。
于是渐渐地,
贺祭辽沉寂,被人遗忘。
贺知景出头,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