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两个人。
旁边竖着一个路灯,灯光昏黄柔淡,仿佛给两个人披上了一层薄纱,也更加隐去了面容,让人无端升起一股想要窥察的欲望。
影子被月光投射到地上,徐徐铺展开来,可见一人虚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头枕在她的脖颈处,微微蹭着,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耍赖。
一阵风吹过去,勾勒出被靠少女姣好的腰线和优越的身形。
似乎是被风迷了眼,另一个少女微微起身侧头揉了揉眼,略显困倦。
那张脸,赫然就是余昭!
齐盛脑中一嗡,眼里怒气渐显,似火山爆发的前兆,蕴藏着巨大的热焰,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也没注意到身旁还有个蒋少征靠着,直接把他弄了个踉跄,好在贺祭辽大发善心拉了他一把,这才没倒下去。
“站好。”贺祭辽淡淡地说。
“阿灯,来!喝!”
“诶,对哦,你不喝酒的,那你喝水,喝水喝水!”
她从虚空中做出倒酒的姿势,抬起胳膊一饮而下,进行了一场完美的无实物表演。
沈灯看着她这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有些束手无策。她是知道余昭喝醉之后耍酒疯是什么样子,但是认识这么久了,只要她一醉酒,她还真就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倒不是余昭有多难缠,是你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仿佛自已创了个小世界,在里面玩累了自已出来才肯罢休。
“昭昭,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回去我陪你喝呀。”
“回去?不要回去,这里多好啊!”
“有风,有灯,有树,有花,有月,还有美人,”余昭掰着指头数了数,又用手略带轻佻色气地勾了勾沈灯下巴,而后转身。
“咦?还有帅哥相伴左右,嘻嘻嘻……”
余昭还不知道她即将要面临什么,歪着脑袋傻笑着。
沈灯看到是齐盛,在心中默默为她点了一支香火,祈祷着她自求多福,平安无事。
“余、昭!”齐盛咬牙切齿,两个字难掩他滔天的怒火。
“长本事了是吧,这大半夜的,我又不在身边,还敢喝这么醉!也不怕别人把你拐走!”齐盛冷笑一声,一把拉过余昭到自已怀里,捏住她下巴,半强迫地使她抬眼看着自已。
虽然很生气,但是齐盛到底不忍伤她,嘴上说着不留情的话,可这动作却愈发温柔体贴。
沈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齐盛,那余昭就麻烦你送她回去了,我已经替她给宿管阿姨请过假了。”沈灯顺水推舟地说。
“好,谢谢。”齐盛点了点头,朝她示意感谢,随即抓住余昭作乱不安的手,打横抱起,朝司机走了过去。
沈灯见事情已经办妥,放下心来,也打算回家去了。
“抱得美人归。”
齐盛把余昭放到车后座,又折回来,便听到贺祭辽这么一句调侃。
“哎,没办法了兄弟,你和少征自已叫司机回去吧,我现在是爱莫能助了。”齐盛略带歉意地说,要是不看他这满目春风的表情,话可能还有那么几分信度。
贺祭辽也懒得戳破他,摆了摆手,准备走。“诶,少征呢?!”齐盛说完才发现,蒋少征不见了。
“哦,他啊,刚才有一辆出租车路过,正好空着,我就随手把他扔上去了。”
“他喝这么醉,能行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行。”
“你怎么回去?”
“我有先见之明,叫了司机。”
齐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时间忘了想不起来,紧接着又被贺祭辽一口打断了思绪。
“行了别废话了,快带她回家吧。”
“好,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点儿。”
“嗯。”
贺祭辽低声嗯了一句,懒懒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倦。
等齐盛坐到车上看到余昭之后,才想起来他刚忘了什么事。
沈灯。
这半夜三更的,沈灯又是一个女孩子,他便想着让贺祭辽帮忙送她回家,也安全一些。这样余昭也不会担心,要不然明早醒来让她知道她自已任凭沈灯一个人回家,又要开始自责。
齐盛连忙掏出手机,给贺祭辽发出一个信息。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齐盛垂头,有些懊恼。
沈灯沿着街道,顺着路灯,就这么往家赶。打开手机,23:42。太晚了,回寝室肯定会打扰大家休息,沈灯决定回到自已的出租屋里,看看奶奶身体怎么样。
新生开学,导致她最近忙得连轴转,脚不离地。虽然电话里奶奶告诉自已身体一切都好,但她总是因为不想让自已太过担心,所以身体不好也会说好,病了也会强撑着。
还是亲眼看看比较安心。
沈灯正想着,没注意有一辆车缓缓从她身后驶来。
低调奢华,安静内敛,车身线条流畅,又像闪电般锐利,带着猎豹般的敏捷与机警,暗中蛰伏,伺机而动,从黑暗中逐渐显露真容。
它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停在了沈灯身边。
沈灯眉心一跳,脑中警铃叮叮直响,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像只刺猬,蓄势待发。
就在沈灯准备扭头就跑的时候,主人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安,后车窗被立刻降了下来,被完全遮挡住的一张俊脸,从饱满的额头、锋利的眉峰,再到深邃黝黑的眼睛、高挺优越的鼻梁,最后是淡薄殷红的唇形、紧致流畅的下颌,随着后车窗的下降,一寸一寸地显现出来,
——正是贺祭辽。
沈灯脑中一片空白,怔忡疑惑,缓缓冒出来几个问号——
怎么是他?
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
难道是和齐盛一起来的?
但是他俩又没什么交情,干嘛找她?
难道是余昭出了什么事?
可是有齐盛陪着,她能出什么事?
一瞬间,沈灯大脑快速运转,思绪翻飞,想了好几种可能性,可没有哪一种能够解释眼下这种看起来不合情理,气氛又怪异的情况。
沈灯第一次感到迷茫。
正当她还在苦思冥想没回过神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儿突然逼近,挤占了她的鼻腔。
不是口香糖那种甜腻的薄荷味,是洗衣粉那种清爽的薄荷味,但是并不劣质刺鼻,反而有种柔和温顺的感觉,与他本人侵略性气质互相矛盾,却又意外和谐。
沈灯抬头,毫无征兆地撞上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睛,像是在暗中蛰伏的野兽,泛着冷调,眼尾上挑,衬得他整个人压迫感十足。
他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