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白云挤走阴云,天空在悄悄做着转变,楼上楼下出现走动声。
时嫣睁开眼看到巨大玻璃,以及里面病床,老人等等属于医院构造的环境,愣了好一会才反应回来。
揉揉熬夜像是宿醉,如头戴紧箍咒的脑袋,她意识到自已居然是躺着的。
他们不是肩靠肩,头靠头睡的吗?
她迅速起身,身上盖着的纯白外套一并滑落,这是季琛的外套没错。
那他呢?去哪儿了?该不会抛下她走了吧?不会的不会的,姥姥还在这里!
尽管说服自已时嫣还是没由来的悲伤,视线从左到右,再到垃圾桶,找不到,还是找不到。
鞋底踩着地面,时嫣惊慌失色地离开躺椅,转身都要开始跑着去找人,突然发现人坐在躺椅左边的地面上,也就是她背后的那块地儿。
她蹲到季琛面前,看他剑眉如峰,鼻梁高挺,流畅线条使得侧脸优越,薄唇紧抿似是为人冷淡甚是薄情,那双睫毛形似羽毛,阖上眼时尤为明显。
还是一模一样,是记在内心深处的一张脸,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乌发间参杂几缕白发,是一夜之间冒出的啊,眼皮微肿看着就觉得很沉,可见睡的并不好,眼睑下方出现的乌黑青紫,又是熬了多久形成的呢,不只是肉体意义的熬吧。
这双眼究竟看过怎样的人生风景,才能让主人连睡觉时的眉心都紧皱成一团,久久难散。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平时再怎么累,躺到宿舍床上或是家里的硬木板,再怎样也会平躺双手放在身前,睡姿一板一眼,嘴里时而蹦出撩人心弦的话。
老干部形象,套路深的二哈,两种皆是他,让人难忘,不自知就已放在心上。
现在呢?
许是怕影响路人走路,他收起一双长腿窝在这角落,睡着失去意识才舒展开一条腿。
许是怕影响她休息,没有靠向躺椅这边,躺椅另一边又是垃圾桶,他就倚靠着墙面睡。
洁白的无袖白t布满褶皱,上面还有尘土和小碎石,那双冰袖一条缩成一团,一条被撕破。
时嫣捂着嘴想哭,还不敢哭出声,她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是多么毕生难忘。
江启所言都是真的,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他不需要她的时候,她阴魂不散,纠缠不休。
一方是冻结卡的妈妈,不择手段欺骗她,一方是被打扰,甚至可以说被骚扰,直到真正喜欢她,跟她在一起后,都不愿利用她的男朋友。
太好选了,但又真的那么好选吗?
—
凌晨五点,姥姥醒来。
碍于还在观察阶段,季琛和时嫣选择轮流照顾,这一周内,表面上可以说是恩爱,但内心却已经预料到什么。
比如说季琛越来越疏离。
他在用自已的方式劝退她,因为江启的恩情,不只是还清钱那么简单。
他觉得,他是真的配不上时嫣,他觉得,自已是时嫣的累赘。
时嫣是在挽回弥补,她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是谁觉得,自古情关难过。
是她还是他?
他们都被江启拯救。
一月后,时嫣贩卖掉公寓,跟季琛同居,给姥姥请了护工。
他们都在努力维持生活,修复有些松动的恋情,希望能拼下一个未来。
可是深夜里,时嫣独自躺在季琛的卧室里还在想,那次毕业典礼上如果他能出现,如果……
会不会就不会造成同居似分居这种事,他总会不动声色地躲开她的亲吻,可她起夜偶然发现,他竟在深夜里洗第二次澡。
浴室外,一门之隔。
她有些许恍惚。
哪怕他已还清江启的钱,在筹谋自已创业,她已和时家决裂,去其它公司实习,可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可磨灭。
—
还是熟悉的酒吧雅间。
邱轻衣在这里真正与时嫣开启的较量,她也决定在这里终结。
江启推门而入时,她正在给烧烤店老板娘打电话,当着他的面吩咐手底下的人加大筹码。
一万吗?那就一万。
只是这零可不是好加的,“听说迟家那位公子哥被关禁闭已久,通知下去,开门放狗。”
挂断电话,再次抬眼。
江启已坐到她身边,悄无声息地像个鬼,独自品着威士忌。
装什么高尚。
他敢说时家现在苟延残喘,外忧内患的凄惨程度,他江家没踩过一脚?
邱轻衣内心腹诽,面上笑靥如花。
“许久不见,江大少还是如此帅裂苍穹,聪明绝顶。”
放在别人嘴里大概率是夸赞,放在这女人嘴里,百分百是在暗骂他以后是地中海,会秃顶呢。
当然,秉着老大不跟老二内斗的思想。
江启目不斜视,轻抿一口烈酒,一种如触电般的感觉直冲头顶。
他最近就喜欢玩刺激,一脚踹碎酒瓶,捡起桌上一片碎渣抵住邱轻衣喉口。
酒香渗人,“女士,我来这里可不是为跟你废话的。”
她天天给他画大饼,说明日就成,明日就成,可他妈明日何其多啊。
眼看经过他们合作挑拨,她倒好暗中使手段,他呢,现在是好人卡。
他动不了手,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看那一对小情侣依然甜蜜,甚至过上他妈老夫老妻的日子,你说他能不急吗?
江启每天听别人报道这些那些,听的眼红上火,恨不得将时家那点破事全都捅到时嫣面前。
可他妈她那对父母,居然还能有闲心上门来求江家,腆着老脸说如果帮不上忙,最少也要阻止消息外露,为未来儿媳考虑考虑啊。
他那老子也不知怎么想的,不知跟谁私下达成一致,居然表示自已尽最大力掩盖消息。
邱轻衣撩开长发露出纤细脖颈,商场如战场,她一向是把脖子交给合作对象,这样一步一步淌过来的。
“除了我你还能找到其它更强的合作对象?邱家现已被我掌控,季琛在界内与那位学长再次合作,与虎谋皮打响名气,笼络一群小虾米后创建的公司,也被我安插多个人手。”
难怪越来越趾高气昂。
江启冷嗤,“再给你一周时间,不然邱家未来家主的位子,你跟你那位弟弟得轮着坐。”
他欲要大步踏出雅间,边走边丢掉手中碎片。邱轻衣脱掉皮靴,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
江启一手捂着,回头眼里冒火。
邱轻衣先一步扬声堵住他的污言秽语,“先生,下次记得给我放尊重点,毕竟我可是手握你江家多次掏空时家的内部资料啊。”
实力不够,人脉来凑。他以为,她这个月都在做什么?他以为,她一开始受人敬重只是因为虚名?
——
我只说一句话,该收割了。
——邱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