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球便是鼎鼎大名的江启。
江家的公子哥,原本生活在美好中,却突然因为一位少年郎喜欢上了拳击。
从此从温室的树苗快速成长,成了经历风雨的参天大树。
而那位少年郎,便是当时仅有十岁的季琛。
两位的相识至深全靠一拳又一拳的切磋。
血汗的碰撞,年少时的热血。
全出自,季琛烂醉时的心声……
这混球,虽不服她在季琛心中的地位之深,跟其他人一样,都看不上她。
但总归对季琛来说,是可以把后背交于彼此的真正挚友。
可以说让江启来当守棺人,是最合适不过。
于是,时嫣等到夜深时,墓园没了人,趁着夜黑风高挖开墓碑,撬开了水晶棺。
一是确认里面的人就是季琛。
二是想看一眼曾经极其该死的恶人。
看什么?面目全非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她也不知道。
没人把他送到殡仪馆,也没人给他请收殓师。
有的怕是只想着去怎么争夺遗产,怎么从中分一杯羹。
无论那些人在季琛生前对他是多么的恭敬。
还有的就是像我这样,想他死的人。
她看着他那不忍直视且血肉模糊的面容。
容貌都已经被烧伤成了这副惨状,四肢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就算死了,就算看不清脸,我居然也能秒确认,是你。”时嫣喃喃自语。
她非但不怕,不作呕,还伸出手轻触着他的脸颊,碰了一手血。
“因为你,他们羡慕我,嫉恨我,我以为这代表着他们在乎你,可是……”
“你死了,你的这些合作伙伴,你的母亲,你的朋友,要么只会一味的骂我,要么是想给我定罪好抢走你的遗产,要么连来看你最后一面都不敢来,是个不敢接受现实的懦夫。”
时嫣目光嘲弄,抬手接过兔子小姐递过来的手帕。
“到最后啊,没一个人给你整理遗容,居然还得我这个所有人眼中的恶人来。”
她轻轻擦拭着男人的面目,好似怕弄疼睡梦里的人。
或许,你也觉得我是恶人。
当然,这话在脱口而出的那刻又被她咽了回去。
满脑子都是她与季琛无数个交缠的夜晚。
他总是说,你觉得我是恶人也好,恨我也罢,只要你陪着我就好。
所以,在他面前,她还真就说不出来这句怀疑自我的话。
正主明白自已才是恶人,旁人的想法倒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呼出一口浊气。
时嫣的身子慢慢滑下,侧坐到泥土上。
保证身子被水晶棺挡住,保证与他的目光隔离时,才弯下腰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失去九条尾巴,却还是强行唤出虚影,使用了九尾俱在时的力量,到底还是太过逞强。
兔子小姐又惊又怕,心疼地呜咽。
“主人……”
她抬手轻摆动,用手背蹭掉嘴角的血迹,语气强硬。
“去,找到江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给我把他关进别墅地下室!”
兔子小姐三步一回头,最终她还是听话离去。
时嫣这才强撑着慢慢起身。
她盯着季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因为彼此称不上美好的过往以及现如今的阴阳两隔,而化成一声叹息。
从迟野醉酒说出的真相,到当面质疑。
最后的最后,迟野清醒状态下说出。
“什么年少救赎,这种戏码许多女人都对我用过,她时嫣不过是其中一员!”
后来他不告而辞,奋不顾身地奔向远在国外的白月光怀抱。
时嫣这才得知自已被骗了整整十年。
她错把迟野当成了那个小小少年,认错了人,报错了恩。
与真正的恩人,误了十余年。
那么久,才终于从儿时欺辱她的族人嘴里,从迟野嘴里,一点点靠着线索查清了那个拯救她的小小少年。
是屡次对她纠缠不清的恶人季琛。
是他,真相太晚,也不重要了。
因为紧接着,季琛就突然死亡。
接到江启愤怒至极的电话。
江启质问季琛车祸身死的事情。
她刚好实行重新整理的计划,第一步。
穿上了季琛最喜欢她穿的那条裙子,以及红底细跟红碎花白高跟鞋。
消息太突然她不信,去了季琛的别墅。
第一次主动踏入他的世界,却空无一人。
到处充满了被搜寻过的痕迹,好似破败的空壳,摇摇欲坠。
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即便她坐上那张留有往昔记忆痕迹的床,戴上那强迫性的象征物品,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就再欺骗自已,最后一次。
水晶棺里的人一动不动,时嫣也不知自已是何种心理。
居然慢慢倾倒身体,在那张被烧毁的脸上印下一吻。
同时,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极速滑落。
兔子小姐办完事回来时,就看到的是这一幕,而她的主人抬眸看她时没一点慌张。
随后,呆呆地抚上自已的脸颊,拂过那泪痕轨道,原本略显苍白的唇上也多了抹血色。
兔子小姐既心疼又震惊。
“主人,你居然为季琛哭了……”
时嫣摊开双手,凝视着那一点泪水。
“哭是什么,眼泪又是什么?”
她收敛情绪,也无心知道答案,带着水晶棺,飞速往别墅飞去。
并吩咐了兔子小姐留下善后。
今夜过后,没人知道尸体已被夺走。
且这具尸体还有复活的机会。
——
时嫣原以为见到江启,对方是恨不得想杀了她的状态,却没想到,江启看到她的第一眼说。
“不复活行吗?”
难以置信这是身为季琛最好的挚友,最好的兄弟说的话。
她很诧异,想来也是兔子小姐的杰作。
可能还说了很多连她自已都不知道的细节。
“不知道能不能复活,但我会尽力,也请你帮我,帮帮季琛。”
纵使心乱如麻,还是回复了这无厘头的话。
江启被捆绑在椅子上,垂了眸。
“九尾,少一尾都不行,也许你这一去又是十年,也许十年归来你还是青春年华,而季琛已步入中年,到那时,我想,季琛也不甘就此活下去。”
也或许你们本就一死一永生,时间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我呢?
要是十年归来,你们还是那般般配。
而我兴许什么都有,也什么都丢了。
连唯一能拿出手的生命,年龄都失去。
时嫣沉默,设想了那时的情景。
可能到那时,他会像她那样,想毁天灭地,想破坏一切到崩溃吧。
不过,她不喜欢做无用设想。
她看向江启,又看向兔子小姐,大概有了关于秘术具体的猜测。
九尾献祭,每一环节都极其重要。
时嫣略感沉重,便直截了当。
“没关系,人妖殊途,不得善终。你也不用怕,守棺人并非需要每时每刻都来查看异常,只需保证活物进不来,无法破坏阵法即可。”
江启狠狠愣住,紧皱眉心。
无力感自愧不如感结于心中,他喃喃道,“我明白了。”
随后他抬头一笑,笑得有往日吊儿郎当的一点影子。
甚为苦涩,又极其郑重。
“这次我不骂你……这守棺人也由我来做,车祸细节也由我来查,坏人一个也跑不掉。”
“那季琛的命就交给你了,只要你能救活他,无论如何,哪怕用我这条命换他的生都行!”
——
有时很痛恨自已, 迟钝又无用,可我还是我。——江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