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得沉重起来,一种冰冷的气息向我压来。
我的触角紧张地抽动着,察觉到一种奇怪的、令人不安的能量。
通风井的荧光灯闪烁着,投下长长的、舞动着的影子,那些影子似乎有着自已的生命在扭动。
在打败螳螂之后我感受到的那种胜利的嗡嗡声被一种蔓延开来的恐惧所取代。
我在这新的蚊子生涯中经历了无数次濒死体验而磨练出来的本能在尖叫着危险。
我努力睁大我那多面的眼睛,凝视着越来越深的黑暗。
有什么东西就在那里。
某种看不见却又确实存在的东西。
连空气似乎都因它的恶意而震动。
我的翅膀扇动得更快了,在不断增长的寂静中发出一种狂乱的如同蜂鸟振翅般的节奏。
我必须离开。
就现在。
我向前冲去,拼命地在管道壁上搜寻任何出口的迹象。
我往常敏锐的视力被不断逼近的黑暗所阻碍,每一个影子都可能是……潜藏之物的藏身之所。
恐惧那金属般的味道充满了我的口器。
我几乎能听到小敏在监控摄像头那头担忧的声音,她的无助和我自已的如出一辙。
然后它击中了我。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此强烈,感觉我的内脏都要被冻住了。
我的翅膀瞬间麻痹,在扇动的半途中停了下来。
我直直坠落,管道的金属地板朝我飞速迎来。
我及时稳住了自已,用无力的腿紧紧抓住格栅。
我的身体颤抖着,不仅仅是因为寒冷,还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原始恐惧。
又一波寒意席卷了我,这次伴随着一声低语,一种冰冷的刺耳声,似乎在我的外骨骼深处引起共鸣。
“你……逃……不掉的……”我的长鼻(此处可理解为蚊子的口器之类的部位)颤抖着。
逃跑?
从这个(东西面前)逃跑?
一股反抗的冲动,被这纯粹的恐怖处境所激发,充斥着我小小的身体。
我也许是一只蚊子,但该死的,我是林雯雯!
我从公司的地狱中幸存下来,我也会从这个……不管这是什么的情况中幸存下来。
我集中自已的每一分精力,将我强化过的感官能力发挥到极限。
那种冰冷的寒意又回来了,但这次,我准备好了。
我察觉到气压有一丝微妙的变化,这是攻击的先兆。
伴随着一股肾上腺素的爆发,我躲开了,勉强避开了那冰冷的一击。
我脚下的格栅因这差点命中的攻击而震动。
“你看到了吗?”小敏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噼啪作响,带着怀疑。
我无法回答,我太专注于这个看不见的敌人了。
我成功的躲避似乎激怒了它。
一声低沉的咆哮在管道中回荡,紧接着是突然而至、铺天盖地的黑暗。
灯光完全消失了,把我投入到一个极深的深渊之中,我甚至都看不见自已的腿了。
那种沙沙的低语声又回来了,这次更近了,充满了恶意。
“现在……你……去死吧……”
这黑暗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它向我压来,令人窒息、使人迷失方向。
我的触角徒劳地抽动着,无法穿透这压抑的虚空。
恐慌几乎要将我淹没,但小敏声音的记忆,那一丝希望和惊讶,在我心中点燃了一颗反抗的火星。
我记起了研究所的布局,通风系统的迂回曲折。
如果我能仅仅保持方向感……
我向前冲去,翅膀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扇动着,仅仅依靠记忆来导航。
压抑的空气中突然有了一丝变动,这表明那个黑影靠近了。
我转身,聚集起我所有的能量,然后释放出一股纯粹而集中的能量脉冲——一次孤注一掷的赌博。
一声尖叫,尖锐且充满痛苦,划破了黑暗……
“你以为……”我低声说道,我的声音出奇地镇定,“……这就是我所有的本事了吗?”那声尖叫回荡着,渐渐变成了低沉的咆哮。
压抑的黑暗略微变稀薄了些,但它仍像裹尸布一样缠着我。
我的冒险成功了。
那种脉冲,是我上次进化后解锁的新能力,显然伤到了那个生物,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但我知道这不会持久。
我得出去。
就现在。
我的触角抽动着,搜索着气压的任何变化,寻找那个生物所在位置的任何线索。
什么都没有。
但我记得研究所的布局。
这个通风井,如果我沿着弯道……我向前冲去,我的翅膀在黑暗中飞快扇动着。
小敏声音的记忆,那微弱的希望,激励着我。
我盲目地飞着,依靠着我被囚禁期间构建的心理地图。
急剧右转,然后是一段长长的直道。
黑暗依旧,但我感觉到它的浓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变稀薄了……变亮了。
希望燃起。
一个出口?
然后,一丝微弱的光亮穿透了黑暗。
很小,很遥远,但不容置疑。
一个开口。
我的心脏,或者说蚊子所拥有的类似心脏的器官,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外骨骼。
我更加拼命地飞,我的翅膀发出抗议的尖啸。
那刺耳的咆哮声又回来了,现在更近了,紧接着一股冰冷的气流擦过我的翅膀。
我不顾那钻心的疼痛,专注于那光亮,那自由的希望。
咆哮声更响了,冰冷的气流变得更加频繁、更近了。
那阴影正在逼近。
但那光亮变得更大、更亮了。
我几乎能感觉到新鲜空气拂过我的触角。
我冲破开口,因突如其来的亮光而不停眨眼。
刺眼的白光充斥着我的视野,让我一时迷失了方向。
然后,我看到了。
不是自由。
不是开阔的天空。
一道闪烁着、半透明的能量墙,能量在其中脉动着。
而环绕着它,从地面升起的,是一群小型的、金属制的蜘蛛模样的机器,它们红色的眼睛不祥地闪着光……它们的腿开始嗡嗡作响。
“启动……”一个金属质感的声音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