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就是琼华书院的一方净土。
半夜时分,没有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嚎,只有一片静谧。
屋子里面有24小时都能享受到的热水,病床整洁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陈术和赵怀周闭上双眼,呼吸渐渐平稳,这是他们来到琼华书院后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没有恐惧,没有忧虑,只有无尽的宁静和舒适。
第二天,两个人都比平时迟了一个小时才起床。
陈术悠悠转醒,脑袋还有些昏沉,后脑勺磕在水泥台阶上的大包依旧隐隐作痛。
他缓缓坐起身,目光不经意间投向窗外,瞬间怔住。
只见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雪花小小的,薄薄的,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消散。
它们轻轻地落在窗外的窗台上,瞬间便融化成了小小的水渍。
陈术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窗外树枝上那一层薄薄的积雪。
在这冰冷的书院中,这场初雪宛如一份意外的礼物,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美好。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沉浸在这雪的世界里,任由内心很久没出现过的喜悦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医务室的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门锁扭动的声音。
武文含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早餐。
“哇塞,我武姐威武!”
赵怀周看到包子眼睛就刷刷直放光,“是纯肉馅儿的吗?”
“和你熟吗?谁是你姐?”
武文含把装着肉包子的塑料袋顺手丢过去,又轻轻地将三杯豆浆放在桌子上。
赵怀周迫不及待地伸手抓起一个包子就大口地啃了起来,含糊不清道:“别看你长得漂亮,但你年纪绝对比我大,有三十了没?”
武文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接着怒火就像被燎了屁股的猴,脸色迅速涨得通红,一把抢过赵怀周吃了一半的包子。
“早知道这包子在楼下就喂狗了!”
陈术笑着走过来,“武医生应该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吧,来这边是实习的吗?”
武文含脸色转缓,把所有的包子都推到了陈术的面前,“给你吃,你全炫了,不给狗留。”
“啧啧啧!”赵怀周眯起眼睛对着陈术鄙视道:“人要是变啊,可真是一瞬间的事,真不知道谁因为不会说话,母胎solo二十五年。”
“啊?!”武文含惊讶地看着陈术,“你长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啊?”
陈术无语地抿了抿嘴,“我自已不想找。”
他确实不想找,上大学的时候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被他用来做兼职,毕业后就开始疯狂工作。
因为这副好皮囊,从小到大他都不缺人追,可是他确实是没那份心思。
尤其是从小他看了太多妈妈的眼泪,他对感情不抱什么期待。
在自已没有能力之前,他不会对任何人许下承诺。
因为在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发过誓了,这辈子他都不要做陈建军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
兴许是刚才被赵怀周打击到了,武文含没吃早饭,只喝了几口豆浆便打开抽屉里的化妆包开始在脸上描描画画。
赵怀周欠欠地凑过去,“在这种鬼地方你还有心思化妆,给谁看啊?”
武文含在镜子里瞪了他一眼,“化妆非要给你们这些狗男人看吗?我给我自已看不行吗?我就算下一秒死了,这一秒也要把自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赵怀周盯着她,认真地感慨道:“其实你不用化妆,我觉得你素颜更好看。”
武文含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三十岁?”
“滚!”
看着没说两句就要拽头发的两个人,陈术总是忍不住笑。
目光落在武文含粉色的笔记本电脑上时,陈术问道:“监控还没恢复吧?”
“不急。”
“那我问了。”
武文含疑惑地放下化妆镜,“问啥?”
陈术凝神道:“你认识丁黎吗?”
“谁?”
“甲乙丙丁的丁,黎明的黎。”
武文含神色一怔,微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认识。”
陈术直言道:“她之前进过医务室。”
“不可能。”武文含非常笃定,“所有进医务室的人我都记得名字,没听说过这个人。”
陈术摆弄着手指,又换了个说法:“那之前医务室有没有进来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个子差不多一米六五左右,又白又瘦,眼睛挺大的,笑起来左边有个梨涡,总是扎着一个高马尾。”
听到了陈术的描述,武文含认真地思索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道:“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但她也不叫丁黎啊!”
“那她叫什么?”
“丁禾水。”
陈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哪个禾哪个水?”
“禾稻的禾,水就是喝的那个水咯。她的名字很特别,我记得还挺牢的。”
陈术和赵怀周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再接茬。
武文含反倒来了兴致,“你问她干什么?她都已经失踪很久了。”
陈术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嗯......好像有一年了吧。”
陈术认定丁禾水就是丁黎,他努力克制着自已的情绪,眼神紧紧地盯着对方,“你确定吗?”
“当然了。”武文含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刚来医务室工作,丁禾水在书院总是闯祸,光是敛心堂就去了两次,每次出来都半死不活地被送进这里。好不容易修养好了,刚出去没几天又闯祸把分都扣光。”
听到武文含的描述,陈术更加确信自已的判断。
丁黎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给她双翅膀都能飞到外宇宙。
“最后一次见她是一年前,她第三次被送进敛心堂,就再也没出来过。”
说到这里,武文含遗憾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说是失踪了,一年了还没出来,这人是死是活都不好说。所以呢?你向我打听她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陈术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抓起包子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
医务室的门外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武文含立刻放下只涂了一半的口红,反应极快地拿起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
敲门声由小变大,最后变成了砸门。
等监控恢复正常后,武文含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领。
“又来找事是吧?!”武文含没好气地拽开了门。
昨天的教官狐疑地打量着屋里面的三个人,“反锁干什么?”
“上药不该反锁吗?”
教官呵呵笑了一声,“书院就没有锁门这一说。”
武文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里是医务室,我说了算。”
教官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维修人员,“医务室的监控坏了,书院怀疑是人为破坏。”
武文含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退后半步让维修人员随便检查。
还不忘讽刺道:“书院可真够搞笑的,在医务室偷偷摸摸安监控,我都不知道摄像头在哪里,还人为破坏,怎么舔个大脸说出这种话的。”
“哎呦姑奶奶啊,这话可不兴说啊!”
教官吓得半死,这话要是让庞主任听到,他十有八九也得跟着受牵连。
维修人员带着仪器一顿搜查,最后发现监控是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教官不相信,“怎么可能没问题?早上我去看监控,都是雪花点,还听不到声音!”
“那你现在再回去看看呢?可能是接触不良,偶尔断联也正常。”
教官被说服了,认同地点点头。
临走前又贱兮兮地跑过来和武文含寒暄:“你今天真漂亮,这口红画得好啊,复古妆呗?”
武文含抿了抿涂了一半的口红,嫌弃地瞪着对方:“什么档次,还敢对我的妆容指手画脚。”
“哎呀,没指手画脚,我真是欣赏,发自内心的赞美!”
教官油腻得能造油田,武文含毫不留情地将他轰出去医务室。
趁着所有人都聚集在门口,赵怀周极小声地拉着陈术问道:“刚刚武医生说的话,你怎么看?”
陈术肯定道:“丁黎就是丁禾水。”
“我觉得也是,但是没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看名字就知道了。”
“名字?”
陈术点点头,“在五笔打字法中,黎是TQTI,禾对应的是T,水对应的是I,所以黎就是禾水。”
“哎呀我的妈啊!”赵怀周不理解且大为震撼,“你俩都是穿越过来的是吧?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记得五笔这个东西!”
陈术微微蹙起眉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名呢?”
赵怀周挠了挠头,“对你有防备吧,估计是怕你打听她。”
“可是,既然对我有防备,为什么当初还主动接近我呢?”
赵怀周思考片刻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你,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