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你是陈熙的哥哥吗？”
飞机还在滑行中，陈术刚开机就接到了来自桦市户籍派出所民警的电话。
听到妹妹的名字，陈术的眉头不由得皱紧。
“我是，怎么了？”
“近期陈熙有没有联系过你？”
此时飞机滑行刚结束不到五秒，舱内有不少坐不住的乘客开始迫不及待地从位置上站起身，如潮水般涌向狭窄的通道。
陈术的位置靠近过道，举着手机的胳膊被挤在通道的大爷碰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将手机换到右手，身子也往里靠了靠。
“我已经很久没和熙熙联系过了，我妹妹怎么了？”
派出所打来电话，能有什么好事？
陈术心头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心跳莫名地加快，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慌乱。
此刻对方像是能看到陈术焦躁的表情一般，原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严肃声音，突然变得平缓起来。
“陈熙她，失踪了。”
这个消息传入耳中，陈术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两秒后，耳朵嗡嗡作响，那六个字如同重锤一般，锤得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失踪了？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
“我们已经介入调查了，目前没有发现陈熙的行迹，你父亲说她之前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不用管，但她毕竟是未成年人，如果长时间......”
接下来电话那头说的话陈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了解自已的妹妹，熙熙绝对不会像陈父口中说的离家出走。
而且妹妹两个月前已经被送到了寄宿学校，她怎么会离家出走？
离哪个家？
他们兄妹俩有家吗？
挂断电话后，他立刻从通讯录的黑名单里拉出了陈父的电话号码并回拨过去。
冰凉又漫长的嘟嘟声刚响了两次就被挂断了，他又继续打，依旧被无情地挂断。
只纠结了不到半分钟，陈术就决定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回老家。
简单地和同事交接好工作，又在领导威胁扣工资扣年终奖的情况下，刚下飞机的陈术再次踏上了旅程。
这次的目的地，桦市。
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去了，原因无他，那个城市早就没有他的家了。
过年回去也是一人留宿在外，还不如留在公司加班，还能领三倍工资。
他要拼命赚钱凑够首付，上班这么多年他已经攒得差不多了，他早就算好了，到时妹妹也上大学了，他就把妹妹接到自已的城市生活。
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他不敢贸然行动让妹妹也和那个家脱离关系。
没有钱，就别提过什么好日子。
自从杨绪红扶着大肚子进入陈家门时，兄妹俩就没有亲爸了。
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刚开始为了维持家庭表面的和谐，陈术总是牺牲自已的感受，受再多委屈他也能嚼碎了往肚子里面咽。
没办法，妹妹还在那个家待着，他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和杨绪红撕破脸。
他怎么样都没关系，但妹妹必须过得好，好在陈父做生意多年手里有点小钱，再怎么样妹妹在那个家里至少吃喝不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后来在他大学毕业那一年，后妈的小儿子把陈熙打了。
玩具车的边角直接砸到了陈熙的头上，眼球划伤。
陈术怒了，当时刚毕业的他还没找到工作，浑身上下只有280块钱。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隐忍了多年的哀与怨尽数涌上心头。
他买了176块钱的站票，从外地直接坐绿皮火车回到了老家，把他那个有着血缘但丝毫不亲近的弟弟一顿暴揍。
从此，陈术和陈家彻底决裂。
妈妈去世了，外婆去世了，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只剩陈熙这一个妹妹了。
如果妹妹出事了，他活着没意思也没奔头。
风尘仆仆赶到桦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赵怀周在出站口打着哈欠，手里还握着一杯冰美式。
赵怀周是陈术的高中同学，陈术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上学时候没什么朋友，赵怀周算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兄弟。
两个人上了大学也没断联系，每年都会聚上一两次。
虽然平时没事不怎么聊天，看起来二人之间相交淡如水，但真有事了一个电话就马上到，谁也不怕给对方添麻烦。
赵怀周百无聊赖地靠在出站口的瓷砖墙上，眼神在出站的乘客身上一个个掠过。
最后，目光穿越人群扫过一个消瘦的身影时，赵怀周立刻站直了身。
陈术比他上次见时更瘦了，瘦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
此时的他发丝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遮住了那双原本深邃的眼眸，本就苍白的肤色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等陈术双眼无神地经过他身边时，赵怀周憨着嗓子嘿了一声。
“别往前走了，我在这呢！”
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陈术回过神停住了脚步。
看到戴着金丝边眼镜也掩盖不住一身玩世不恭气质的好友，陈术沙哑着嗓子张了张嘴，“不是说不来接吗？”
“能不接吗？”赵怀周翻了个白眼，眼神瞄到陈术眼下两坨深深的黑眼圈和微微浮肿的眼睑，顺手把喝了半杯的冰美式递到他的手中。
“咱俩多久没见了？大半年了吧？”
陈术也没嫌弃他，接过喝剩的咖啡对着饮口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我妹妹失踪了。”
“知道，你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赵怀周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陈术的肩头，揽着他往地面停车场走去，“派出所那边怎么说？”
陈术凝住呼吸，眼底尽是无奈之色，“陈建军没报警，他非和警察说熙熙是离家出走，不用找了。”
“什么？！”赵怀周的眼睛瞬间睁大，惊讶只是瞬间，很快愤怒便如潮水般涌上眉梢，“那个老东西还TM是个人？”
“不是人。”陈术把喝光的塑料咖啡杯顺手塞到了双肩膀的侧兜里，“是畜生。”
赵怀周皱紧了眉头，不解地问道：“既然那个老东西不愿意找熙熙，那是谁报的警啊？”
“学校。”
“学校？”赵怀周微微思索着，“熙熙是在学校失踪的？在一中上了三年学，没听说过谁还能在一中失踪的。”
“不是。”陈术走到赵怀周的八手路虎揽胜前，拽了两下门把手，“熙熙没在一中读了，她两个月前转学了，被陈建军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
赵怀周按了下车钥匙，八手路虎扯着嗓子干瘪地滴滴了两声。
“上高中还能转学？哪所寄宿学校啊？”
陈术拉开车门，伸长了腿跨进闷热到无法呼吸的车子内。
“琼华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