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天空还被黑暗笼罩，哨声就突兀地在操场上响起。
陈术被冻得神志都有些不清了，听到哨响后下意识地振作起来。
来了这么久，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同化，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作息和训练节奏，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教官们的身影陆陆续续出现在操场上，每个人的眼神都诡异而复杂地望向陈术的方向。
那目光中包含着疑惑，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深秋的寒风呼啸着穿过操场，发出呜呜的声响，陈术缩了缩脖子，试图将下巴躲进衣领里获得那不值一提的温暖。
徐汉民顶着半干的刺猬头，迈着大步朝着被绑在架子上的陈术走来。
“昨晚什么情况？”
对方的语气焦急得十分明显，陈术装傻道：“什么什么情况？”
徐汉民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你没看到？”
陈术继续装傻，“看到啥？”
陈术的表演似乎骗过了徐汉民，他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欲言又止道：“昨天半夜......王教官在你这出事了。”
“啊？”
脑海中浮现出昨晚对方落荒而逃的画面，陈术无语地扯起嘴角，“什么叫在我这出事了，和我有个毛关系。”
“我们看监控了，确实和你没啥关系。”
徐汉民说，昨天王教官跑到大楼里大喊大叫嚷着有鬼追自已，其他教官把他按回宿舍床上后，他就发起了高烧。
刚老实了没一会儿，又从床上爬起来往墙上撞，一边撞墙一边喊自已该死。
“我们都看监控了，整个晚上都只有你和他两个人，开始他好好地在椅子上睡觉，然后就突然弹了起来往大楼里面跑。整个监控视频从头拉到底，一直到刚才，操场上都只有你自已一个人，哪来的什么女鬼。”
陈术心脏又悬了起来，只有他和教官两个人？
那丁黎呢？
之前他怀疑过丁黎是鬼，但他昨晚确实看到了对方的影子。
第二遍哨声响起，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跑到操场集合了。
徐汉民搓了搓手，“很冷吧？”
陈术瞥了他一眼，“把你挂在这边待一晚上试试。”
“你没冻死就行。”
不提还好，一提陈术就一肚子火。
“我没冻死也会被你害死。”
徐汉民心虚地扯起一抹尴尬的笑容，“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主任没有扣你的分，晚上我回去想了想，可能是上头的意思。”
“上头？”
“嗯，董事会。”
陈术现在对他没什么信心，“我谢谢你，猜得好，以后别猜了。”
“对了，昨晚胖子被拖进敛心堂了。”
陈术惊讶地动了动唇，“怎么回事？”
“你那时候被电得神志不清了不知道，胖子举报你私藏刀具，教官搜你身没搜到，又回你们宿舍去搜了一遍也没有。胖子咬死了说亲眼看见你把刀藏在了学生手册里，反正他最后因为举报作假扣了两分，直接拖进敛心堂了。”
举报作假还能扣分？！
为什么别人这么轻易的就能扣分！就他不行！
陈术回味着胖子扣分的这件事，学生手册有一条是：主动汇报思想，如实讲清自已的问题，积极检举揭发他人的犯罪行为，即可加分。
当时他看学生手册的时候光注意在哪里违规是要扣分的，对于加分的规则只是草草地大致过了一遍。
他怎么就没想到，加分的规则反过来，也能成为扣分的法则呢！
想到这里他心情好了一些，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他不能再惹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要卧薪尝胆，老老实实地犯规，踏踏实实地做个稳步后退的差生。
徐汉民见陈术并没有反驳，担心地问道：“你这小子，不会真的藏刀了吧？！！”
陈术回过神来，淡淡地回道：“没有。”
那天他故意在舍友面前把瑞士军刀藏在了洗脸盆中的学生手册里，而且他也知道沈凌寒看到了自已的小动作。
看来沈凌寒主动和胖子他们通风报信了，沈凌寒，测试失败，out。
不止这一次，陈术故意在陈天昊的面前也露过刀，这个不长脑子的还以为自已发现了惊天大秘密，挖坑等着自已往下跳。
一群不长脑子的，还学别人拉小团体搞霸凌。
第三遍哨声响起的时候，所有学生全部到齐并且站得整整齐齐。
大家身体在原地站着，眼神却全部停留在了陈术的身上。
昨天短暂的狂欢就像是一场梦，别人的梦醒了，陈术的还没有。
庞主任双手叉腰，眼神凌厉地恨不得将陈术抽筋剔骨。
今天教官们没有组织跑操，庞主任也没有举着大喇叭说教个没完没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龙鞭，在手中转了几圈后，把徐汉民叫了过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打吧。”
“我打？”
“不然呢！”庞主任昨晚显然是没睡好，两个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此刻肿得只剩下两道缝。
“自已班的学生都管不好！今天你要是不打得让我满意，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奖金你一毛钱都别想拿！”
徐汉民犹豫地握着手中的龙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两头都得罪不起，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龙鞭抽在自已身上。
“主任......打多少下啊？”
“一百。”
“一百下？？？”
听到这个消息，学生们原本或紧张或期待的神情瞬间被恐惧填满。
就连平日里没长良心的教官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纷纷露出复杂的表情。
龙鞭是实心的钢筋，别说一百下，就算打十下也能把人的屁股打开花。
一百下，这就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徐汉民倒了大霉了，主任让他打陈术，真把人打死了，主任顶多算个从犯，自已却成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他在心里怒骂着庞主任老狐狸鬼精，吃人饭不干人事，陈术昨天还是骂得太轻了，这种畜生就该把祖宗十八代的棺材都掘出来，再放个二十万响的二踢脚把棺材板全炸飞。
见徐汉民迟迟不动，庞主任黑着脸冷哼一声：“怎么？和自已的学员处出感情了？舍不得下手？”
徐汉民为难地看向陈术，陈术淡定地给了他一个可以动手的眼神。
得到了陈术的同意，徐汉民才硬着头皮走过去，等陈术被人从架子上抬了下来按在地上后，徐汉民不情不愿地扬起龙鞭，朝着他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干什么呢徐汉民！打牛肉丸呢！能不能干！不能干现在就让你下岗！”
徐汉民咬了咬牙，紧握着龙鞭高高举起，猛地落下，重重地砸在陈术的屁股上。
瞬间，一股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陈术疼得浑身一紧，不受控制地闷哼了一声。
操场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陈术痛苦的闷哼声和龙鞭落下的沉闷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有的女生怕得不敢抬头，有的男生也情不自禁龇牙咧嘴，仿佛龙鞭打在自已身上那般痛苦。
这一次庞主任满意了，“继续啊！在等什么！想想你的奖金！还要不要了！”
徐汉民下手一下比一下重，陈术觉得再这样下去屁股迟早要变成流苏窗帘了。
哐当一声，龙鞭掉在了地上。
徐汉民故意装作手滑将龙鞭丢在了地上，弯腰捡起来的时候趁机凑到陈术的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装晕，快装晕。”
陈术倒也听话，还没等徐汉民起身，便头一歪，舌头一伸，眼睛一闭，晕倒了。
徐汉民：......
兄弟演技够假的，放在娱乐圈肯定能拿到一个金扫帚奖。
见陈术晕倒了，庞主任也收回了脸上得意的笑容，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探着陈术的鼻息。
放在陈术鼻前的手抖了一下，庞主任的脸色瞬间大变，眼底充满了惊愕。
徐汉民见状也伸手探了过去，霎时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卧槽，没气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书院确实死过人，但从没出现过打死人的情况。
操场上的学生们，在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炸了锅。
他们惊恐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术，还有被徐汉民握在手里的那根染血的龙鞭，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
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片混乱，就像昨天在会堂里面一样。
所有的混乱都是因为陈术，庞主任恨透了他。
显然现在不是理清爱恨情仇的时候，庞主任叫人赶紧把陈术抬走，赵怀周从队伍中狂奔过来，疯狂地扯着抬着陈术的教官，失心疯了一般怒吼道：“你们打死了陈术！我和你们拼了！”
“滚开！我们现在要带他去心脏复苏！别添乱！”
赵怀周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泪直接从眼眶中飙出来，“还我术哥！老子和你们拼了！”
陈术微微眯起左眼，透过缝隙看到了赵怀周满脸都是泪水，顿时心脏揪在一起地疼。
真是他的好兄弟，一辈子的好兄弟。
赵怀周不知道从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直接把抬着陈术脑袋的教官扯倒了。
陈术的脑袋瓜猝不及防地磕到了升旗台的水泥台阶上，砰的一声闷响，瞬间，一阵剧痛从头部传来。
还没来得及感受这股疼痛，陈术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直冒。
视线模糊间，赵怀周那张痛哭到变形的脸渐渐变得模糊，对方失去理智，似乎还要去抓打抬着自已下半身的教官。
他想阻拦，但眼皮越来越沉重。
最后，脚下一空，腰椎直接撞在了地面上。
赵怀周“营救”成功了。
陈术，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谢谢你好兄弟，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活得更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