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级小区出来时，烈日正高高地悬在正当头。
陈术很烦，明明已经是秋天，为什么天空依然像一个巨大的火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烧焦一般。
赵怀周在裤兜里摸出半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陈术。
陈术摆手拒绝了，他不吸烟，但他不介意闻朋友的二手烟一解千愁。
烟雾袅袅升起，在刺眼的光线中缭绕盘旋。
赵怀周深吸一口烟，微微仰着头半眯起双眼直视着太阳。
“你信吗？”
“什么？”陈术转过头，半晌后苦笑着撇了撇嘴，“我TM信她个鬼。”
据杨绪红所说，陈熙的乖乖女形象是装的，只有在陈术的面前才展现出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在陈术在外地上班没有回老家的这两年来，陈熙隔三差五就在学校惹事。
和同学扯头发打架是常事，最严重的一次还向讲台砸东西骂老师停课了一周。
陈熙在高中期间被学校处分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因为蓄意纵火被学校彻底开除。
将陈熙带回家的十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她都把自已关在屋里不和任何人交流。
有一次杨绪红偶然发现陈熙竟然自已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时不时发出阴涔涔的瘆人笑声。
后来她和陈建军连蒙带骗地将陈熙带去医院检查，确诊为精神分裂。
对于杨绪红对妹妹的描述，陈术只觉得那都是天方夜谭。
脑海中浮现起妹妹文静可爱的笑脸，陈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全是TMD放狗屁。
他甚至怀疑一切的一切，都是杨绪红为了把陈熙赶出家门搞出来的阴谋诡计。
就像之前将他赶出陈家大门一样。
“所以，这就是最大的疑点。”赵怀周又吸了一口香烟，“照她那样说，如果熙熙真的有病，为什么不送去精神病院，反而花大价钱送去什么书院的，这符合常理吗？”
陈术沉默着没说话，因为这事陈建军真的能干出来。
陈建军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如果真的把陈熙送到精神病院被别人知道了，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比起亲生女儿的身体心理健康，陈建军更在意自已那烂成鞋底子一文不值的面子。
赵怀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陈术一直皱着眉望着窗外不说话。
最后油箱见底了，赵怀周一脚油门将八手路虎停在了树荫下。
“术哥，接下来怎么办？”
空气静止了几秒钟后，车内才响起陈术沉沉的声音。
“找。”
“就凭咱俩啊？”赵怀周轻咳一声后，缓缓开口道：“警察去学校里面搜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咱俩名不见经传的老百姓能找到个啥......”
陈术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车窗，语气平缓而沉稳，“我在网上搜了那个学校的信息，竟然连一个词条都没有。而且就算杨绪红说的是真的，一所什么样的学校能收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学生？”
赵怀周不置可否地吸了吸鼻子，“那倒也是......”
“你不用陪我一起去，我自已就能搞定。”
“你别在那放屁。”赵怀周打开车窗又要伸手摸烟，“熙熙现在生死未卜，我能让你一个人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陈术有些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叫生死未卜？”
“啊！不是！”赵怀周抬手轻轻地扇了自已一巴掌，“呸呸呸，熙熙肯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了，咱们肯定能把生龙活虎的熙熙带回家！”
陈术出钱给赵怀周的八手路虎加满了油，两个人午饭都没吃便踏上了开往琼华书院的崎岖小路。
导航搜不到琼华书院，陈术硬着头皮给杨绪红打了个电话才得到了学校的具体地址。
下了省道又上了乡道，车子在蜿蜒的小路上颠簸前行了很久，久到一夜未眠的陈术马上要合上眼时，才在一片荒芜之中，隐隐看到那所郊外学校露出的轮廓。
听到车子引擎的声音，校门口的警卫处走出来两位身穿迷彩服的高大男人。
赵怀周留了个心眼，把车子停在了一百米开外。
教官模样的两个人手里握着警棍，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但来人隔着大老远也能感受到他们的警惕之色。
“卧槽，什么情况啊？！”
赵怀周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方向盘上，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眼珠一错不错地停留在校门口的方向。
“这TMD是学校吗？？？”
不仅赵怀周惊讶，陈术也有些意外。
学校不大，甚至有些破旧。
校园里几栋陈旧的教学楼静静地矗立着，周围的围墙墙皮脱落处露出了灰色的砖石，几株野草从墙角的缝隙中顽强地生长出来。
虽然围墙确实够破的，但也足够高耸，墙上的铁丝网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陈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顿时生出一种预感，这玩意绝对带电。
唯一看上去和一学期八万八学费匹配的，就是校门口那道厚重的大铁门。
那巨大的铁门由坚硬的钢材铸就，冰冷的质感让人望而生畏，仿佛一座沉默的钢铁堡垒，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坚实与威严。
门面上布满了粗壮的铁条，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栅栏，将自由与禁锢划分得泾渭分明。
眼看着教官模样的高大男人提着警棍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赵怀周下意识地启动引擎一脚油门调头离开。
车子开出了老远，赵怀周才低声怒骂道：“叫什么琼华书院，名字起得文绉绉倒是好听，叫琼华监狱算了！”
陈术眉头一直紧锁着，如同打了一个死结，怎么也舒展不开。
他没想到琼华书院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光看大门就让人胆寒，里面岂不是更恐怖？
他甚至没有想象力对那个地方进行深入幻想。
他收回之前对赵怀周的责骂，妹妹在这种监狱班的牢笼里，可能真的......生死未卜。
“我想进去看看。”
“进去？刚才你没看见吗？咱俩再多逗留一会儿，那俩大块头能把电棍直接甩咱俩身上。”
陈术忽然眼神一亮，转头盯着赵怀周认真地询问道：“你看我像多大？”
“你啊......”赵怀周仔细地打量着面前人，陈术身形瘦弱，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挺拔。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肤色白皙，细长的眼眸中，眸光清冷而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
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保养的，看起来不像25岁，一打眼看过去就像大学生。
“你像18。”紧接着赵怀周又实话实说道：“不过吧，人的衰老其实更多的是由内而外的，你太沧桑了，眼神浑浊，平时应该没少看片，再加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细看又不像学生。”
“滚。”陈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从来不看片。”
“别跟我在这装正人君子。”赵怀周扶着方向盘，突然神色一怔，两个人穿一条裤子这么多年，陈术心里有什么小九九他心知肚明。
“你不会是想要假扮学生混进去吧？！你别逗我。”
“你刚刚还说我像18。”陈术望着车窗映出的那张略显苍白憔悴的脸有些出神。
刚进公司的时候同事经常拿他打趣，说他就是小鲜肉，好好捯饬一番不比电视上的那些流量明星差。
谈客户必须要显得成熟，有一段时间为了谈成单子，他还留了一段时间胡子。
后来同事又说他留胡子像大母0，那时走在路上确实总有男同胞莫名其妙地向自已搭讪，他就彻底断了留胡子的念想。
陈术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紧紧地盯着前方，“不知道进入这个琼华学院需要什么条件，不过我真的要去。”
“那还不好办？我姐在M国结婚，我妈后天才出国，明天让我妈装作家长来打听打听不就得了。”
陈术点点头，“那就麻烦伯母了。”
“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赵怀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你真的下决心要进去一探究竟了？我看那破地方可不是什么好混的。”
陈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有很强的预感，熙熙一定还在里面。”
“行，你想好就行，今晚回去我就把心理咨询室关了。”
听到好友漫不经心的语气，陈术身体瞬间僵住。
“你干什么？本来生意就不好，你还不好好干活？”
“生意不好正好关门停业整顿一下。”
赵怀周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在阳光的映照下，镜片闪过一丝光芒，“你要去，我肯定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