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陈术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第二天起床哨声响起的时候,陈术撑着身子爬起来,故意没叠被子。
寝室的八个人都注意到了陈术上铺凌乱的被子和床单,谁也没去提醒陈术要做好内务。
胖子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纷纷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他们已经看到了陈术项圈上的数字从10变成了8,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一种扭曲的期待。
临走前,陈术将藏在枕头下的瑞士军刀拿出来又塞到了洗脸盆的学生手册里。
书院发的衣物对于他来说过于肥大,如果带在身上难免会在训练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
陈术没注意到,自已的举动被刚提着水壶回到寝室的沈凌寒碰了个正着。
集合的哨声响起第二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再磨蹭,手忙脚乱地整理着仪容仪表飞奔去操场。
深秋的风已经带着丝丝凉意,可高悬于天空的太阳却依旧炽热如火,仿佛要与这渐渐转凉的季节抗争到底。
阳光无情地倾洒在操场上,亮得刺眼,没有一丝怜悯。
琼华书院的所有学生们穿着整齐的迷彩服,顶着大太阳迈着沉重的步伐绕着操场一圈圈地机械地跑动着。
教官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犀利如鹰,紧紧地盯着每一个学生,手中的鞭子不时地挥舞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所有人都痛苦不堪,除了陈术。
看着项圈上的数字从8变成了7,陈术心满意足地忍不住扬起嘴角。
早上没叠被又扣了一分,今天努努力,争取明天就进敛心堂。
陈术没发现自已高兴地笑出了声,胖子回头瞥了他一眼,低声和身边的人嘲讽道:“这逼是疯了吧。”
旁边的跟班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疯了好啊,昊哥说了,晚上再给他上一课。”
话音落下,徐汉民的鞭子就猝不及防地抽了过来。
“把脸上的那个屁眼子给我闭上!那么爱说就站出来说个够!”
跟班被打得一个趔趄,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徐汉民的怒视下,马上缩脖端肩地调整好脚步跟上跑圈的大部队。
今天庞主任不知抽了什么风,整整一个上午都安排学生跑步。
从早上八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四个小时中的每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度秒如年。
学生们在烈日下艰难地奔跑着,一圈又一圈,仿佛没有尽头。
哪怕已经到达了生理极限也没人敢停下来,只要一停下来,教官手中那无情的鞭子便会如影随形。
那鞭子仿佛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高强度的拉练终于在中午十二点画上了句号,当教官宣布解散的那一刻,学生们早就疲惫不堪的身躯中仿佛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他们像往常一样冲向食堂,可这一次他们的脚步不再轻快。
有个女生在跑完最后一圈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周围的学生们匆匆路过,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食堂的方向,谁也不愿意分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已的疲惫与痛苦之中,谁也不同情谁,谁也不可怜谁。
大家的境遇都一样,没有力气再去关心他人。
女生无力地瘫倒在滚烫的水泥地面上,军训服紧紧地贴在她汗湿的身躯上,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头和脖颈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虚脱晕过去。
陈术也注意到了这个女生但他不想管,他的任务是找妹妹,其他人的死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他已经大步走了过去,走出去十几米后又折了回来。
倒在地上的女孩看起来和熙熙一般大,他还是心软了。
看着女生毫无血色已经干裂的嘴唇,陈术摸了摸衣兜,掏出了昨晚丁黎给他的太妃糖。
他撕开包装纸,将糖果塞进了女生的嘴巴里。
女生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惊恐地睁大,嘴里久违的甘甜又让她无比的贪恋。
她不可思议地捕捉着口腔内的甜味,又强打起精神警惕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消瘦男生。
“你是......”
“你应该是低血糖了,吃完糖再去食堂吃点饭,多喝些水。”
陈术见她没有晕倒后便大步离去,少女用舌头抵着口中的糖果,望着那道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想追上去向他说句谢谢,但是书院规定男女之间不能说话。
她不想扣分,也不想挨罚。
女生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在这个充满了无尽恶意和冷漠的书院里,她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被忽视和冷落。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还会有人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低头看向项圈上的数字4,她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恨自已的懦弱,又无奈自已的懦弱。
中午在食堂趁着教官都在吃饭,赵怀周又找到机会凑到陈术身边。
看到陈术项圈上的数字变成7,赵怀周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我靠,不是吧你,咋了?不想活了?不想活你早说啊,哥们给你来个痛快的。”
陈术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我要进敛心堂。”
赵怀周像看神经病一样上下打量着他,“虽说这地方自杀可不容易,但你也不能给自已找虐吧。”
“你知道敛心堂是什么地方吗?”
赵怀周撇了撇嘴,“反正肯定不是啥好地方。”
陈术轻轻哼笑一声,“我知道。”
陈术将丁黎昨晚给自已传递的信息,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赵怀周。
“就连丁黎都说,陈熙在敛心堂的几率很大,但是我现在不知道敛心堂里面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所以熙熙现在......可能很危险。”
赵怀周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疑惑地问道:“总听你提起丁黎这个人,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她?”
“心理教育班的小孩,你没见过也正常。”
刚说完,陈术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他好像从未在训练的时候见过丁黎,难道她不用训练的吗?
赵怀周摸索着下巴,有些犹豫地为难道:“如果你真要去敛心堂,而且像你说的进去容易出来难,那我就不能和你一起进去了,万一咱俩全都折里面了,都没人替咱俩收尸。”
“你在说什么屁话!”陈术不愿意听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自已进去,你在外面给我照应着,如果我一直没出来,你就想尽一切办法找机会联系家里人报警。”
赵怀周是真不想让陈术涉险,但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来之前两个人谁也没想到在学校这种地方还能丢掉自已的小命。
“你们怎么在说话!”
三班的教官注意到了陈术和赵怀周两个人在洗碗池边脑袋凑一起低语着,撂下筷子就冲了过来。
两个人一人挨了一鞭子后就被教官踢走了,陈术低头看着项圈上的数字7纹丝不动,看来还是得违背手册上的规则才能扣分。
赵怀周不服气地龇牙咧嘴道:“妈的,早知道当时换个理由进来就好了。”
陈术不想理他,清白的一生被赵怀周当时的一句“我不要和小术术分开”彻底抹黑。
下午站军姿时,陈术脑子里一直过着学生手册上的守则。
在训练期间与他人打架直接扣三分,他的眼神落在了陈天昊一行人的身上,锁定好目标后便等待时机准备找机会开始行动。
午后的阳光愈发炽热仿佛要将大地烤焦,火球般的太阳高悬在天空,比上午的太阳更加毒辣。
经过上午整整四个小时高强度的训练,学生们早就累得半死不活,完全不在状态。
下午站军姿的时候,其他班陆续有好几个学生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
然而,不仅其他学生选择无视,教官也完全不理,仿佛这些晕倒的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陈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干渴得马上要冒烟。
他突然在队伍中举高了手,“教官,我要喝水。”
话音落下,所有人震惊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陈术身上。
徐汉民愣怔了片刻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提着鞭子就向陈术走来,怒吼道:“你他妈疯了?”
陈术缓缓放下举起来的手,眼神无畏地直视着徐汉民。
“不让喝水?那你给我整瓶冰镇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