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黎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
其他人都死气沉沉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但丁黎每次出现都仿佛有一股使不完的牛劲,无穷的力量从她那纤细的身躯中迸发出来。
陈术明白,那是生命力。
她就像已经被埋进土里了,但能一脚把棺材板掀飞的女勇士,那种旺盛的活力让陈术觉得待在琼华书院这种鬼地方也不是没有盼头。
他不知道丁黎为什么会被家里人送进来,就像他不懂为什么妹妹会被陈建军送进来一样。
明明是那么好的孩子,却被当作烫手山芋一样丢进这个他们大人自已都受不了的地方。
他在想有没有家长改造所,把那些离谱的父母都送进去改造的地方。
如果有的话,他相信那个地方的生意肯定比琼华书院好多了。
丁黎趴在门上的小窗户上向外张望了一会儿,“挺安全的,我们现在走吧。”
陈术抬眼又瞄到了丁黎的项圈,虽然丁黎之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很想问。
“你为什么没被扣分?”
丁黎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自已走了。”
陈术无奈地摇了摇头,纵使少女身上有大秘密,但对方不想说,自已也不能再舔脸问个没完,他尊重并理解。
丁黎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闩,陈旧的破门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嘎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术迈出门抬眼便看到头顶的监控,“我们肯定被拍到了,明天咱俩谁也逃不了都得被罚。”
丁黎无所谓地切了一声,“顶多打两下,又打不死人。”
陈术盯着对方项圈上的数字1微微发愣,“我刚忘记问你,你怎么突然出现在男寝的楼层?”
琼华书院只有一栋宿舍楼,男女寝室在不同的楼层。
一阵阴风吹过,丁黎缩了缩脖子。
“睡不着啊,出来偷点好吃的,听到你那层有了动静,就去瞧瞧咯~”
丁黎语气轻松,陈术知道她在说谎。
“你只剩一分了,别到时候我还没去敛心堂你自已先进去了。”
丁黎的眼眸弯成月牙嘿嘿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进去可能会折在里面,但我绝对不会。”
说完丁黎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可是通过关的老玩家。”
对方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让人摸不着头脑,陈术把解放鞋提好深吸一口气朝着楼梯口走去。
刚想迈下台阶的时候,陈术停住了脚步,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丁黎捂着嘴乐,“你是不是害怕了?”
“没。”陈术为自已找补着,“我不怕鬼,只是第一次见鬼有点惊讶。”
“哦?只是惊讶?”
陈术没说话,比起相信有鬼,他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已是精神分裂产生幻觉了。
丁黎的寝室在四楼,陈术的寝室在二楼,两个人在四楼的楼梯口分别后,陈术迈着步子朝着二楼走去。
不知为何,越往下走光线就越漆黑,他发现好像整栋楼只有二楼的光线最暗。
幸好有绿色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能让他勉强看见路,不然他真的是完全睁眼瞎。
他一边摸着冰凉的墙,一边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期间他还用余光向四周瞄去,一切正常,完全不见女鬼的踪影。
回到宿舍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陈术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显示时间为凌晨十二点二十分。
陈术有些意外,他才出去半个小时而已,明明不久前这些人都怕得半死,此时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尤其是下铺的胖子,出宿舍前对方还哭得嗓子像装了拖拉机,此刻竟然睡得直打鼾。
就连沈凌寒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传来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这些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陈术脱下解放鞋踩着梯子爬到了自已的床上。
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他太恍惚了,李美婷的出现,让他前二十五年设立起的世界观全部崩塌。
但他确实没和丁黎说假话,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惊讶。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未知,真的不一定是真的,假的也未必是假的。
而且丁黎的身上也有太多的谜团,顶着项圈上的数字1,处处犯规却不扣分。
陈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垫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脑子里都是敛心堂,如果妹妹真的在里面,为什么书院会主动报警说妹妹失踪了,难道妹妹没有闯关成功脑死亡了?
陈术越想越难受,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不知不觉中,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陈术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刚要睡着时,他突然感觉脚腕处猛地一凉,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他。
一种异样的感觉如闪电般划过他的神经,陈术犹如被电击一般,瞬间从那即将入睡的状态中惊醒过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向脚底的黑暗中看去,什么也没有。
黯淡的月光依旧透过监狱般的小窗淡淡地洒在宿舍里,一切都安静如初。
陈术刚松了一口气,那口气还未完全落下,一种不适感却又从脚下传来。
那感觉起初很轻微,像是有什么极其细腻的东西在轻轻地摩擦着皮肤。
陈术的心再次猛地一提,他缓缓坐起来,眯起眼睛看向自已的脚边。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一些细小的沙粒散落在那里。
那些沙粒在黯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白色,陈术伸出手,轻轻触碰那些沙粒,指尖传来粗糙的质感。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李美婷的那张脸,细小的沙粒深深地嵌在干枯的脸庞上,已经和皮肤融为一体。
陈术像触电一样赶紧收回了手,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在耳边回响。
“你扣分了。”
沈凌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半躺在陈术对面的上铺上,在黑暗中亮着眼睛盯着他脖子上的项圈。
陈术闻声回过头,努力地按压住狂跳的心跳,尽量保持着冷静地嗯了一声。
沈凌寒沉默了两秒后,缓缓开口道:“你故意扣分的?”
陈术没必要回答对方这个问题,他将床上的沙子用手随便扫了几下,又重新躺了下去。
突然,沈凌寒在黑暗中笑了两声,那笑声突兀而阴森,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诡异。
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意味。
陈术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在这个地方,别把一切想得太简单。”
陈术好奇道:“你这是在好心提醒我?”
“我没什么好心。”
沈凌寒拉起被子也躺了回去,“在琼华书院,自保才是首要任务,如果你想做些别的,小心有命进来没命出去。”